张英华停下,看着她:“晚晚,怎么眼睛还是红的?早上起来吃感冒药了吗?”
江晚晴点了点头:“吃了。”
张英华说:“我先回去,中午给你熬汤补一补。以后不能乱来,昨天下午那么大的雨,就算有急事,也不能跟身体过不去。”
江晚晴揉了揉有点肿的眼睛:“我知道,对不起。”
张英华摸摸她的头,苦笑:“妈妈年纪大了,经不起第二次……”声音低下去,沧桑而疲惫:“你再有点什么,妈就跟你一起去了。”
江晚晴心里一酸:“不会的。”
张英华叹气,说了句:“早点回来。”说完,跟着志同道合的舞友离开了。
江晚晴看着母亲的背影,又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身四处看了看,在几个满头银发的老爷爷中间,找到了凌昭的身影。
那么醒目。
大冷的天,只穿着黑衬衣,外面披了件敞开的外套的少年,正和那些足有六、七十岁的老年人相谈甚欢。
……
他出来打拳的?
难怪。
也许是因为性格原因,林昭不仅消瘦,而且眉眼之间总有着病态的阴郁,沉沉的像是不会放晴的阴天,容色苍白而颓废。
——和他身体里的灵魂截然相反。
当年在大夏宫中的初遇,那从树上看下来的少年尚未长成,五官青涩,体格谈不上清瘦,但也远没有多年后标准的武者身材。
他扬一扬眉,举起画卷:“你的?”
天光树影之下,少年意气飞扬的脸上,依稀看的出属于温柔美貌的母亲的轮廓。
后来……后来他发现练武打仗是毕生爱好,便朝着铁血汉子、威武将军的样子一发不可收拾地狂飙而去。
到最后北地归来,长华宫再见,他站在她跟前,已经像一座小山似的,身高气势双重压迫,不怒自威。
现在看起来,他很可能不满足于林昭的身材管理,不锻炼出漂亮的胸肌腹肌,是不会罢休的。
不远处,几位老大爷不知听到什么,笑了起来。
有人说了声:“小伙子不错,年纪轻轻,说的话挺有道理。”
时间差不多,他们散了,各自回家。
太阳出来了。
广场上的人前后走了一半,路边的行人则多了起来。
江晚晴两手插进口袋,向凌昭走了过去,鼻子堵塞,呵出的气白茫茫的,即使戴着手套,指尖依旧冰凉。
凌昭看见来人,顿住脚步。
江晚晴走的太急,低低咳嗽两声,小声叫他:“七哥。”
“嗯。”
江晚晴一怔,抬起头。
今天他的态度……好转了?昨天都不理人的。
江晚晴看着他敞开的深灰色外套,犹豫了会儿,帮他拉上拉链:“天气冷。”声音沙哑。
凌昭脸色淡漠,瞧不出他心中想法。
江晚晴站在他跟前,下意识地又低头。
凌昭沉默片刻,两手捧起少女被冷风吹红的脸颊,掌心温暖:“生病了?带你去看大夫。”
这不古不今的表述方式。
江晚晴说:“吃过药了,过两天就好,不用上医院。”看他穿的实在单薄,忍不住问了声:“你不冷吗?”
“不。”
“我带了暖宝宝,给你贴一个。”
“不用。”他放下手,瞥她一眼:“孤枕难眠才会觉得冷。”
江晚晴一愣,见他转身往旁边的凉亭走,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始终隔着两步远。
凌昭回头。
少女怯生生的,不敢跟的太紧,不敢抬头,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结果就是一头撞他背上。
他面无表情:“我说过,不需要你的愧疚。”
江晚晴退开几步,声音低低的:“你……你当我自己想自责的,不关你的事。”
口袋里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手心微微出汗,纠结不已。
再怎么说,现代加古代,她足足活了四十年了,以前二十几装十几,和他谈情说爱还过的去,这会儿装小女孩对他撒娇,怎么都过不去心里的砍。
转念又想,她心理年龄是不小,可他当了一辈子的皇帝,少说四五十岁,不和她半斤八两吗?
他都能把孤枕难眠挂嘴边,她有什么放不下的?
反正……这张脸总还是十八的少女一枝花,又看不出来皮下是经过四十年风吹雨打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