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晴抱住他的胳膊,声音发颤:“我很早就……当时以为他是太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不是——”
不说还好。
凌昭轻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江晚晴一滞,总不能说他自己贴了上来,一切水落石出,张了张唇:“他……他说的。”
凌昭笑了笑。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轻且冷,仿佛隔着一层薄雾:“松手。”
江晚晴惊魂未定,只觉得不寒而栗:“皇上——”
“松手,朕不会这么杀他。”
江晚晴一怔。
凌昭薄唇轻启,每一个字都透着寒气:“非千刀万剐,不足以解恨。”
……果然。
方才大惊之下,情绪剧烈起伏,江晚晴腹中一阵绞痛,强忍了下来,看着皇帝的眼睛:“你想杀他,我拦不住你,能不能……不是现在。”她深吸一口气,一字字说得清晰:“你留点时间给我,不会太久……皇上,最后一次了。”
凌昭沉默。
她眼中的光,近乎哀求,又带着他看不懂的悲哀。
江晚晴不是没求过他,可从未这般……如忏悔和自责般的低声下气。
“姑娘还不告诉他么?”
凌昭抬头,目光箭一般射向容色苍白的少年。
容定微微一笑:“……你从未对他动心,从头到尾,都是欺骗。”
“你给我老实在这待着!”
王充将容定推到一边,捏着尖细的嗓子,恨恨道:“叫你昨晚上在主子面前出风头,别人都躲起来,就你聪明,闷头往里跑——得了,这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他推搡着清瘦的小太监,总算出了一口心头恶气。
福娃听母亲的话,原本在一边等候,看见王充押着容定从殿内出来,又对他恶声恶气的,心中恼怒起来,跑过去,小拳头往王充身上砸:“不准你欺负小容子!坏太监!坏太监!”
王充一时不慎,没留意到他,忙赔笑道:“太子殿下息怒,小容子才是坏太监,他惹恼了皇上,马上就要被发落了——”
福娃大声道:“不准你欺负他!”
王充一边闪避,一边点头:“奴才……奴才就是奉命看守他。”
容定俯身,抱住对着王充张牙舞爪的孩子,安抚似的拍了拍他背脊:“姑娘叫你在这里等吗?”
福娃点点头,看着他,又叫起来:“小容子……你、你脸上有血。”
自眉心蜿蜒流淌的血痕,如今已然干涸。
容定笑了笑:“不要紧。”他凝视着福娃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红绳,语气是尘埃落定的淡然:“很快,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说的——”
“都是真的。”
江晚晴脸色苍白。
起初只是轻微的腹中绞痛,逐渐演变为剧烈而尖锐的痛楚,令她站立不住,死死咬住唇,才忍下呻吟。她连退几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有了依靠。
寒冷从心底蔓延,透过血液传向四肢百骸,直到连指尖都是冰冷的。
她开口,艰涩的道:“我不是大夏的人,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的家在几千年后的未来,我……根本就不是江晚晴。”
凌昭看着她,淡声道:“你昨夜受惊,一宿难眠,此时神志不清,朕传太医替你诊治。”
江晚晴的眼神浸染自嘲:“皇上,我对你说了太多谎话,到现在才开始坦白,你是不愿相信,还是当真认为我胡言乱语?”
她的嘴唇都在颤抖,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滴落:“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我与你那么多年的情分,你从北地归来,我却丝毫不念旧情,对你恶语相向……从不是因为先帝,更不是因为妇德礼法,我只是想你开口赐我死罪,只要你说出这一句话,我就能安然回家。”
“荒谬!”
“你仔细想想,我做的一切,难道不都是在逼你杀我?我分明可以自尽,为什么总是逼迫于你——我已经给了你答案,你心里清楚我说的是真的!”
她咳嗽了声,抬起头,一直正对着他的目光,从无一丝退缩和闪躲:“三岁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你眼中的江晚晴,非我所愿,我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他们在等我,而唯一回去的方法,就是走完命定的一生。”
凌昭沉默下来,忽然道:“别说了。”
江晚晴心有不忍,又强迫自己舍去这点软弱。
他还有很长的路走……漫长的,没有她的路。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不如彻底打碎谎言铸就的梦,还他新的人生。
“与你相识,钟情于你一人,青梅竹马相伴长大——你以为的情意,全是我逢场作戏。嫁给先帝,当他的皇后,也是如此。从一开始,我就只有一个目的,只要能回家,我可以不择手段。对你忽冷忽热,昏招百出,甚至想灌醉你套你的一句话,都是因此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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