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江晚晴绝笔。
桌上只点了一盏烛台,室内寂静无声,唯有烛影摇曳。
江晚晴一手支颐,沉思良久,终于又执起笔,改了几处。
——把‘王爷’二字修改为‘七哥’。
——落款‘江晚晴’改为‘晚妹’。
这样,希望他的怒气,能随她注定的死亡一并埋葬,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放过长华宫的两名宫人。
她拿起信,吹干墨迹,细细读上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放进信封里,珍而重之地放在枕头底下,这才开门,唤宝儿伺候她就寝,又担心半夜会有人来杀她,宝儿在的话会坏大事,便不肯让宝儿守夜,打发她去庑房睡觉。
夜凉如水。
江晚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边看着银白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铺上一层银霜,一边耳听八方,紧张地等待。
等了很久很久,还是没动静。
她等累了,闭上眼睛,浅眠之中,似醒非醒,恍惚又作了个梦。
梦中她又回到了现代,在某知名论坛发了个帖子,名为《八一八我的古代生涯》。
首楼镇帖一句话,写着‘我本是生长在红旗底下的祖国花朵,怎么就去古代当皇后了呢’,其中描述了她不幸穿到古代以后,是怎么呕心沥血、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穿回来的。
帖子发出以后,获得了不少的回复,短短半个月之间获得了广大网民的关注,她一跃成为新晋网红,眼看就要走上人生巅峰。
然后,帖子的最后,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回复。
短短四个字,痴心妄想。
发帖人的名字叫‘朕赦你一生无罪’。
发帖人的头像……正是当日凌昭盛怒时离开的脸。
江晚晴又一次吓醒了,脸色惨白,捂着胸口,一颗心跳的直要破出胸腔。
她慌乱地伸出手,摸到枕头底下的那封信,才算安定了点,长长松了口气——不会的不会的,梦和现实是反着来的,一切都会进展顺利,她很快就能回家了。
喘息了好一会儿,正想躺回去,忽听房门‘吱呀呀’一声轻响。
那声响轻微却拖的老长,浑似有人蹑手蹑脚偷偷溜进来。
江晚晴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手指紧紧抓住身上盖的薄被,攥的都快痉挛了。
等那门又轻轻关上,她深深吸一口气,心一横坐了起来,在这样的困境中,也力求不崩人设,维持住身为一朝皇后仅剩的尊严,厉声道:“来都来了,何不现身一见!本宫不会反抗,你请动手罢!”
脚步声一滞。
只听那头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有人轻声道:“娘娘,是我。”
江晚晴揉了揉眼睛,这才借着月光,看清站在门边、捧着冰盆的人,是容定。她惊疑未定,狐疑道:“你来作甚?”
容定语气柔和:“房里的冰盆是中午拿过来的,宝儿晚上忘记换,我怕室内太热,娘娘夜间魇住,这才来添些碎冰。”他看着女子惨白的容色,一双水盈盈的美眸盛满惊恐,眉心便微不可觉地拧了拧:“看来,还是来的晚了。”
江晚晴一口气松下来,顿时更觉疲惫:“你有心了。”
容定走过去,摆正枕头的位置,看着她躺下,又掖了掖被角,低声问:“娘娘经常噩梦缠绕,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江晚晴侧身躺着,抬眸望向他:“梦只是梦,再多再可怕也是假的。”
容定笑了笑:“娘娘说的是。”他执起一把扇子,对准冰盆扇了几下,道:“娘娘早些歇下吧。”
江晚晴轻轻道:“你也是。”
容定站了好一会儿,听得床上的人呼吸绵长,想是终于睡着了,才走到床前。
女子的睡容安静而美好,清丽如兰,他抬起手,想抚一抚她柔软的秀发,迟疑良久,却黯然收回袖中。
就像七年以来,数不清有多少次,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落下,终究什么也握不住。
同床异梦,咫尺天涯。
于他,世间最苦不过如此。
早上,宝儿伺候江晚晴洗漱了,刚走出来,准备去拿早膳,看见容定立在一边,唇角带着和善的笑容,像在等人,便问:“你呆站在这儿作甚?”
容定和颜悦色:“宝儿姑娘且随我来。”
宝儿一边跟着他,一边怀疑道:“神神秘秘的……有话就说!”
容定只道:“等会,你一看便知。”
宝儿疑惑地打量他。
从前容定是个没嘴的闷葫芦,瞧着有些呆笨,后来挨了一顿打,变得越发活络了,嘴上不饶人,肚子里弯弯绕绕的心思,更叫人猜不透。
容定开门,进了自己的屋子,从一个小包袱里拿出个木头盒子,在宝儿面前打开。
宝儿抬手掩唇,遮去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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