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烨手轻轻一顿:“怎么这么说?”
“看你自己的画,”朋友甩了甩金色的波浪中长发,“突然就从阴郁转轻快了,甚至还开始画人,是谁说过‘我不懂人,不敢拿人物表达情绪’?嗯?”
褚烨笑笑,没回答。
朋友轻叹口气:“你非常爱他吗?”
褚烨顿了顿:“我不知道。失去他的每一瞬,我想到他都难以容忍,我对他难以容忍,却又一直想念。”[1]
“这样……”朋友惆怅地摇摇头。
褚烨轻声说:“他说,要为我重新打磨自己,直到变得足够契合为止。”
朋友听到这句话,情绪才有大的起伏,他一点点瞪大眼睛,过了会儿才小声说:“这样,竟然会这样……”
他第一次这么郑重看着褚烨:“祝你们幸福。”
褚烨笑着点点头:“谢谢。”
他看向窗外的晴天。
窗外,摄像机的角度架得刚好,拍到那双饱含情绪的双眼,像一双黑曜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卡卡卡!过了过了!”谷恣跳起来拍拍手,“行了,就剩最后一个镜头了,一口气拍完就回国!”
化妆老师过去帮杭杨简单调整了一下细节,杭修途则静静站在谷恣身后。
“啧,”谷恣回头看他,“你对你弟真挺上心,法国已经没你的戏份了,要是换我直接在家躺尸。”
杭修途盯着显示器,淡淡回道:“我没有作息不规律的恶习。”
谷导:“……”
不止谷恣,旁边路过的人齐齐哽了一下,纷纷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好!来!”谷恣拿起对讲机,“演员状态可以吗?”
监视器上,杭杨抬手比了个“ok”。
“好,摄像老师就位!”
谷恣屁股往前坐了坐:“action!”
褚烨的手机铃突然响了,他像平时一样接通电话,熟悉的中国西南方口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压抑的哭腔:“你爸没了。”
哽咽声转为嚎啕大哭:“你爸早上还上工,说晕就晕了,送医院已经不行了,说是脑血栓没得快……”
他脑子“嗡——”一下一片空白,手机脱了手才手忙脚乱地去接,谁知脚底一晃“咚”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监视器后面杭修途突然上前一步,眉头锁起来:“他自己加的!”
“是,”谷恣手在桌面上敲了敲,“设计得不错。”
杭杨这一跤摔得很重,像是五脏六腑都挨了重重一拳,过了会儿才听见耳边有人在喊:“褚!褚!站得起来吗!”
他两眼发白,连声音都听不真切,哆嗦着摸索起手机,借着身边人的胳膊踉跄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就往门口走,一脸的迷茫:“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身后似乎有声音:“褚!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中文!”
褚烨仍摸着前面慢慢往门口走,念着念着,声音突然就变了调,再一摸脸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开始难以自控地嚎啕大哭:“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伴随着谷恣的一声“卡!”,杭修途没有一点犹豫,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拉着还恍惚的杭杨上下看:“怎么样?脚没扭伤吧?怎么摔这么结实!伤哪了赶紧给我看看……”
杭杨哽咽得说不出话,就拽着杭修途的袖子一个劲摇头。
杭修途沉着脸,当众把人拦腰抱了起来,冲跟上来的两个助理匆匆说“自己打车回去,回头找我报销路费”,随后在一众妹子的惊呼中抱着杭杨快步走向了保姆车。
车门刚一合严,杭修途就匆匆剥了杭杨的外套。在杭杨震惊的目光中,把衬衫一把扯起来,攥住杭杨条件反射挣扎的双手,面无表情盯着他白皙的肌肤一寸寸细细地查。
“哥!”杭杨彻底出了戏,但眼里还含着泪,说话也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哽咽,“哥你冷静!”
在杭修途手伸向他裤子之前,杭杨大声喊出来:“我真没事!”
趁着杭修途一瞬间松了力道,杭杨赶紧把手挣出来,拯救了自己的裤子,把推上来的衬衫迅速扯了下去,他大口大口呼吸了几下,才瞪着杭修途小声抱怨:“我受的最大惊吓不是刚才那个跟头,是你啊我的杭老师……”
杭修途盯着他看了会儿,脸色才慢慢松快下来,但他仍紧攥着杭杨的左手:“抱歉。”
他停顿两秒后,还是说:“但以后不要采用伤害自己的设计,好吗?”
杭杨看着杭修途:“但、但是你原来的作品里不是也有——”
“一码归一码,”杭修途打断他,“你不行。”
杭杨震惊:“!”
双标得这么明目张胆吗?!
杭修途缓缓说:“人和人的身体素质不能同日而语,你这把小骨头,实在不顶摔。”
杭杨:“……”感觉受到了鄙视,是我的错觉吗?!
他往远离杭修途的方向坐了坐,若无其事抬头看天。
两天后,剧组乘飞机回了国,辗转来到s省一个偏僻的乡镇。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