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几日的大雨,山间的溪水水位都上涨了不少。陆政安找到一个水位较深的位置,将撒网一头固定在一旁的一棵歪脖子柳树上,又扯了另一头趟过及腰深的溪水来到小溪对岸,把撒网的绳索固定好。
随即对宋淮书打手势,让他把抓在手里的一头沉入水里固定好。待下好网之后,陆政安让对岸的宋淮书坐在凳子上看着渔网,自己则将身上湿透的衣裳拧了拧,便去背后的林子里捡柴火去了。
莫约两刻钟后,陆政安听到河对面的宋淮书在喊他,语气急切似乎是出了什么急事。
陆政安唯恐他出了什么意外,忙将手里的木柴一扔折身回到了岸边。只见宋淮书正扯着渔网的绳索,指着渔网语气激动的对陆政安喊道:“我方才看到一条大鱼进网了,要抬起来么?”
见宋淮书没事,陆政安忍不住松了口气。对着宋淮书抬网的手势,两人便一起拉起渔网的绳索,只见渔网十多条一扎来长的鲫鱼正在渔网里不停的扑腾着。
宋淮书本以为有个一两条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一下网到这么多,整个人顿时兴奋起来了。
“竟然这么多呢,这一网下去都够我们晚上吃的了。”
陆政安再次下到溪水里,让宋淮书把木桶扔给他。等拿到木桶之后,这才一条一条把鱼都放到桶里。“再下两网吧,明天待客用,若是还有多的就给伯父和伯母留一些。”
说完,陆政安把木桶推到宋淮书面前,让他提到岸上放好。正准备蹚到对岸时,只见竹林的路口,陆长根领着陆迎春往这边走了过来。
在看到水里站着的陆政安后,陆迎春立刻加快脚步跑了过来。“政安哥,小宋哥,你们两个可真是不够意思,下河摸鱼也不叫我。当真是有了夫郎,忘了妹妹。”
宋淮书被陆迎春的话闹了个大红脸儿,起身看到紧随而来的陆长根,恭恭敬敬的叫了声‘长根叔’。
陆长根看到宋淮书,微笑着点了点头。“明日就要修房子了,你俩倒有闲工夫出来抓鱼。”说罢,陆长根伸头看了眼木桶里十多条还在活蹦乱跳的鲫鱼,赞道:“收获不小啊,抓这么多了。”
闻声,陆迎春对陆长根说道:“爹爹,我们今天在政安哥家里搭伙算了,正好你也可以跟政安哥喝两杯,省的你在家馋酒被我娘唠叨。”
陆迎春话音落下,立刻就被陆长根给敲了一指头。“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
挨了个脑瓜崩儿的陆迎春不服气的嘟了嘟嘴,随后又转头研究桶里的鱼去了。
村里人能娱乐的内容极少,看陆政安和宋淮书下了抬网,陆长根一时间也来了兴趣。三人带着陆迎春小丫头在溪水边蹲了半下午,直抓了小半桶四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此时天已近暮色,陆政安便留了陆长根和陆迎春在家吃饭。陆长根唯恐自家婆娘惦记,便让陆迎春回家报信儿,同时把自己压箱底的好酒给提上来。
陆迎春本就馋鱼了,听到自家老爹这么说,登时应了一声堪比兔子一般就跑下了山。
等陆迎春离开后,陆长根找了张板凳,一边帮陆政安和宋淮书择鱼,一边问道:“可见到曹德邦了?”
听到陆长根的话,陆政安点了点头。“见到了,不过这个曹德邦给人感觉有点奇怪。我还挺好奇长根叔是怎么认识他的。”
上午离开曹德邦家时,宋淮书便听陆政安说那个曹师傅可能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当时他看陆政安也只是猜测,他心里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如今解惑的人就在眼前,宋淮书忍不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眸看向陆长根。
听两人都是一脸好奇,陆长根想起这个命运多舛的朋友,亦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跟曹德邦是征兵的时候认识的,当时我们是同乡,关系便比寻常人要好一些。”
后来,陆长根和曹德邦再一次战争中身负重伤,痊愈之后便都再无法沙场冲锋,也就退伍回了家。
曹家家境不好,加上曹德邦入伍几年没什么音讯。家人便自作主张给他找了个男人结契冲喜,顺带充作劳力。
但是没想到曹家帮曹德邦娶回家的这个夫郎竟然与曹德邦的堂弟看对眼儿了,更没想到失踪了几年的曹德邦正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了……
曹德邦为人良善,知道家里娶的这个夫郎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感情,便想找机会与他结了契约放他自由。然而,让曹德邦没想到的是,他那夫郎竟然看中了他退伍的补偿金……
于是,曹德邦的那夫郎便趁着曹德邦外出时,伙同他的情夫意图偷了曹德邦的补偿金远走高飞。
然而好巧不巧正被曹德邦的老母亲撞见,曹德邦的夫郎伙和他的情夫索性狠下心活活勒死了曹德邦的老母亲……
曹德邦毕竟是上过战场的血性男儿,见到老母亲遭此横祸,便一时控制不住提刀砍死了那对奸夫淫夫。
曹德邦以为自己杀了人也活不成了,所以埋葬了老母亲之后,提着两人的人头和凶器直接去了衙门自首。
当时的县令在将曹德邦收监之后,迅速命人查清了案情,感念曹德邦曾是保疆卫土的将士,又是为母报仇才对两人下次毒手,将他关押了半个月后也就无罪开释了。
然而,此事对曹德邦打击巨大,整个人从此一蹶不振。手下帮人修房子的班子,也因此散了……
陆长根听闻他的事之后,也曾上门探望过,但曹德邦已然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儿,整日浑浑噩噩。陆长根便是有心想要帮他,也不知从何下手。
听完曹德邦的事后,宋淮书一脸恍然大悟。“几年前我曾听人说过这件事,没想到这事的苦主竟然就是曹师傅本人。”
相比于宋淮书对曹德邦满心同情,陆政安则被陆长根的叙述惊出了一身冷汗。
“长根叔可真是……你什么也没同我说,也不怕我和淮书过去刺激到曹师傅。万一……”说到这里,陆政安仍是心惊不已,看向陆长根的眼神里。也有些忍不住多了些责备。
见状,陆长根忍不住一阵苦笑。
“我哪能想到你俩小子竟然会一起去,所以,今儿下午我就忍不住过来瞧瞧了。不过,小曹此人不是个会迁怒别人的人,再说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他心里的怨恨也该淡了。”
虽是这样说,陆长根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后怕。“可同小曹说好了什么时候来看?”
陆政安将手里的鲫鱼择干净扔到面前的盆里,头也不抬的回道:“曹师傅说明日就过来看宅子,既然曹师傅和长根叔是战友,明日也过来帮我掌掌眼吧。有你在,曹师傅也能有个说话的人。”
陆长根闻言,便点了点头。“行啊,那明日一早我也过来。”
……
知道陆政安家抓了不少鲫鱼,恰好村里有卖豆腐的路过,陆杨氏便用豆子换了几斤豆腐让陆迎春带了上去。同时,还切了半只熏鸡给他们送过去下酒。
有了陆杨氏给的肉菜加餐,陆政安家的晚饭可谓丰盛至极。几人一边吃,一边聊直到戌时末方才散场。
陆政安陪着陆长根吃了不少酒,等到下桌的时候,整个人脚步虚浮跟踩了棉花包上一样。
宋淮书见他如此,忙嘱咐他坐下先醒醒酒,等把厨房收拾干净这才扶着陆政安进屋休息。
陆政安较之宋淮书将近高出将近一头出去,所以搀扶着陆政安,宋淮书还是有些吃力的。等到将人送入房里,宋淮书已然累出了一身汗。
坐在床边喘了口气,宋淮书看了眼床上半眯半睡的陆政安,本想起身去帮他打盆水来擦擦脸。哪知还没等他坐起身,就被对方给扣住了手腕。
宋淮书试着扯了扯手臂,发现纹丝不动,便柔声劝道:“你先松开手,我去打盆水给你擦擦脸,这样你也能舒服一些。”
陆政安觉得自己意识是情形的,但是身体却一点儿也不听使唤。不但没有松手,反而用力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
“不用,你坐在这儿陪我一会儿就好了。”陆政安说完,生怕自己手劲儿过大捏疼了宋淮书,于是也就放开了手。只是,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坐在自己床边的宋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