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离临安县县城不是太远,但马车走一个来回也得三四个时辰。这古时候可不是后世平坦的水泥大马路。王家出的钱再多,大马路修得再直,马车跑在上头那也是颠的。一天坐了三四个时辰的马车坐回来,颠得她骨头都要碎了。
即便是累得上眼皮搭下眼皮了,王姝还不忘将她的种子分门别类的妥善保存起来。
等她忙活好了这一切,顾不上用晚膳,倒头就睡了。
芍药瞧着她风尘仆仆的样子,本还想把人叫起来沐浴更衣,再不济也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可摇晃了王姝许久,她睡得跟死猪似的,根本就不睁眼。
王姝这一觉,直睡到了翌日日晒三竿。
也是赶巧儿,今儿思仪院那边似乎出了些什么事,今儿那位主儿身体不适没起呢。郑氏和刘氏去得早,人都没进屋就被人给请出去了。说是那位主儿不舒坦,叫她们晚些时候再来。
正好王姝还没醒,铃兰便没有唤她,叫她睡个饱。
精神满满地爬起来,王姝吃了个早膳的功夫,正准备去思仪院请安。走到半路就听说刘氏冲撞了思仪院那位。思仪院那位主儿大发雷霆,正在院子里罚人呢!
王姝顿时有些犹豫,这个档口,她是去请安呢?还是打道回府?
她的水稻种还挺挑时日的,还真就抢那么几天的功夫,耽误不得。思仪院那边闹成这样,她不然还是回去挖地,别去撞枪口了吧。
第十二章
天儿变得快,早上还大太阳,只这么一会儿就阴了。
王姝还在犹豫呢,一缕凉风吹过,几点雨星子就落到她脸上。抬头瞧了眼,昏沉的云盖住了日光,下雨了。
“回吧。”又是下雨又是罚人的,思仪院估计没工夫搭理她。
芍药倒也没勉强,一来林侧妃虽是主子,却不是正妃。没殿下的首肯,她其实没那身份叫主子爷的妾室给她日日晨定昏醒的。小君便是不过去,思仪院那边也没有那正经的名头怪罪;二来林侧妃这人旁人不知晓。府上伺候多年的下人都清楚。性子骄纵任性的厉害。正在气头上是万万不能去触霉头,否则铁定受牵连。
两人转头回了清辉苑,这一场大雨就降下来。
哗啦啦的雨势冲刷着房前屋后的草木,落到地上沙沙的响。叫院子里的绿色更绿,红色更红了。王姝换了身方便行动的短打,蹲在屋子里整理昨儿带回来的种子。
这些是她六年前,或者应该说是她这辈子去岁收获上来的最新一代种子。除了第十一代麦种和稻种,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两袋经过王姝特殊培育的寒瓜种子。
寒瓜就是后世的西瓜。
后世人常见的西瓜都是红壤绿皮,汁水很甜。其实封建社会的西瓜并不甜,瓜瓤也不红。
王姝得到的这袋种的初始版时,就已经是变异过的红壤种。
这是王程锦花了大价钱从一个西域商人的手里买来的。但结出来的果实,甜度还是远远没达到后世西瓜的标准。如今这一袋是王姝上辈子花了六年的光景,经过一代又一代的选种和改良,最终培育出了甜度达到后世三分之二水平的西瓜。
别处儿根本没有。
“啧啧,四月份还不算太晚,现在种下去,到七月中旬就能吃了。”目前的情况,王姝没办法不管不顾去搞试验田,不过种一种寒瓜还是可以的。
凉州这块地界如今来说,受气候和地理位置的影响,粮食作物基本是一年一熟的。只有少部分冬季作物能一年两熟。且此地主要粮食作物乃麦、谷、高粱、苞米、豆类等。粮食作物过了季节,不能大面积的种植。只能在极小部分的地里做人为创造条件的试验。
第十一代麦种,产量已经比初代麦种高出百分之四十。这是王姝努力了十年的结果。没有后世优秀的实验条件,没有同事同学的帮衬,她很多的实验都是靠自己长时间耗在田地里和大量的人工活儿辅助完成的。
王姝的目标是能在十一代的基础上再进行改良,至少在土壤条件并不优越的情况下也能完成产量翻一番最佳结果。
她在屋里捣鼓着泡种,蹲的腿脚发麻。
别看这些到稻种麦种一袋袋的,不起眼。王姝在取用的时候格外节省,尽量避免消耗。统共不到三百斤的东西,可是耗费了她整整十年的青春。
这厢才把种泡好,屋外头传来的动静。走廊上有人跑动的声音,老远听见哭声。王姝拍拍手,一抬头就从窗子看到刘氏淋着雨一身湿透的被人搀扶着进了院子。
雨越下越大,落地都起了雾。
王姝还是清清楚楚地瞧见她脸颊上好大一个巴掌印,肿得老高。薄薄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贴在了头皮上。她那身绸缎的衣裳也沾了泥水,皱皱巴巴地贴身上,没了平日里的光鲜模样。人还没到西厢,刘氏身体靠着丫鬟喜鹊软软地往下滑。
一张小脸白得泛着青,看起来好不狼狈。
王姝倒也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切身实地的感受到思仪院那位的‘规矩大’。
到底是多大的冲撞,那位主儿竟然能对刘氏下这么狠的手。她也不怕被外院的主子爷知晓,斥责她么?
心里唏嘘,王姝也没有出去帮一把的意思。
任何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她在刘氏这么狼狈的时候出手帮忙。人家心里不一定会领情,说不定还会怨怼她装模作样的看她热闹。
默默收回眼睛,王姝想着先把自己这小袋的寒瓜种种下去。
不过这里不是清河镇,她没有田产。
她手里有一些钱,从家里带出来的,倒是可以置办些田地。另外,听说王玄之人在县城,也不晓得如今怎么样了。王姝是想好好培养这个弟弟的,自然要去瞧瞧。
看了眼越下越大的雨,她衣裳都没换,便命人去寻袁嬷嬷报备,她要出门一趟。
袁嬷嬷听到小丫鬟传信来时,人正在前院伺候。
书房重地,等闲不叫人四处走动。寻常书房有人议事,都是袁嬷嬷或者杨妈妈亲自侍奉。
彼时主子爷人正在屋里议事。韩老将军病入膏肓,边疆镇守将领势必要换人。届时边关大动,京中不可能放任不管。而与韩家密切相关的废太子府,必然要卷入争端。众人忧心忡忡,正在筹谋一旦韩老将军病故后,萧衍行要如何在这场变故中保存势力。
当今圣上记恨萧衍行久矣,如今太子之位悬空,几个逐渐崭露头角的皇子必然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
杨妈妈不懂这些朝堂之事,她只在乎主子爷被耽误的子嗣大事儿。心下没谱儿,她方拉着袁嬷嬷在屋檐下说话。
杨妈妈昨夜硬是梗得一宿没睡,就为着莫遂跟她说的那件事。睁着眼睛哭到天亮。她惯来是这个坏事入心的性子,怎么想都过不去这个坎儿,自然要寻袁嬷嬷说两句。这么多年,护着主子爷在吃人的深宫杀出来,袁嬷嬷的心跟她是一样的。
杨妈妈的话,袁嬷嬷心里也颇有些感慨。如今回想也是满腹的憎恨。
两人的话方告一段落,正对着雨叹息呢。那小丫鬟便是这时候寻的袁嬷嬷。
袁嬷嬷一听是王姝要出门,不由的眉头蹙起来:“昨儿不是出去了一趟夜深了才回来,怎地今日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