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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着喝着,酒意上头,不免起忘形起来。

先是撸袖子抡着酒坛往嘴里灌。

这还不算什么。

喝到最后,喝空了一地的酒坛酒壶,这几人干脆用筷子敲着空空如也的酒坛,你一句:“大河向东流哇!”,我一句:“天上的星星参北斗诶!”地唱起歌来。

他们刚起调时吓得叶非折差点把酒杯给砸了。

不愧是四宗亲传,仙门中的风云人物。

唱个歌都唱得这样风云四起惊天动地,如果不是叶非折知道阴曹地府好好的,他都要担心是不是地底下出了大事,逃出一大批的厉鬼在他耳边嚎。

楚佑约莫也是被震住了。

他很想安慰一下叶非折,但“诶嘿诶嘿参北斗啊!”的歌声还阴魂不散地缠绕在他耳边,让楚佑千般思量,万种言语,全变成了哑口无言。

饶是他定力惊人,万不存一的祸世血脉觉醒都能咬着牙撑过来,也不得不在魔音入耳下甘拜下风。

楚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简短地认了错,从根源上检讨自己:“是我的不是,不该随意吸他们身上的煞气。”

原以为吸走了煞气这帮人能够消停点不吵了,还叶非折一个清净。

谁能够想得到他们心无嗔念的时候吵架是不吵了,吵闹却能吵出一个前无古人的新境界呢?

这他妈谁想得到啊???

叶非折也缄默下去,设身处地一想,顿时理解道:“算了,不怪你。”

那边已经唱到:“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

路平不平不知道,他们继续唱下去,少不得要被楼下行人注意到,先出手平了他们这群妖魔鬼怪再说。

叶非折腰间的不平事忽地猛颤了一下。

他本来有一搭没一搭转着酒杯,手突然一紧,眼瞳骤缩。

“有人来了,大乘巅峰……就在方圆百里以内!”

他喃喃对系统道:

“探其气息应当是仙道来人,想来和仙门四人俱是为一个目的而来,祸世血脉……楚佑!”

这件事情棘手。

祸世血脉能够不被仙门四人看出来,是因为这种血脉被世人追杀数万年,早在一代一代的传承之间,将其特性衍化得颇为隐秘,与常人无异。

然而这世间本不存在足够的隐秘。

对元婴期的仙门四人来说祸世血脉是隐秘,根本让他们看不出端倪。

可若是入了大乘巅峰的眼,在他查探下,能有多少隐秘可言?

叶非折究竟不是一般人,须臾之间已镇定下来,想出对策。

首先得把楚佑支开,让他和那个大乘离得越远越好。

其次得想个办法引住大乘巅峰的注意,让他无暇去思考祸世一事。

想通这点后,叶非折僵住的指尖轻轻搭在酒杯上,唇抵住杯口,要抿不抿。

他指尖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唇也是一样毫无血色的苍白,就着白瓷的杯口,远远望过去无端品出萧瑟凄清之感。

就好像天地间雪落了白茫茫一片,曾经绮丽过盛大过的那些光景,统统被埋在积雪下,怎不叫人揪心?

他生得太好,无需惺惺作态,也无需刻意捧心,哪怕是细微处流露出来的些许脆软之态,也足以抓住眼球,让人挂怀到骨子里。

“阿折,你伤势如何?”

叶非折搭酒杯的那一下很轻,倒像是重重捏在了楚佑心口上。

叶非折的伤势当时处理过,受的大多是皮外伤,加之不平事在身,他好说歹说算个修行者,按理说是出不了大事的。

如果同等的伤势落在楚佑身上,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奈何是叶非折。

人和人从来是不对等的,在他们两人身上体现得尽致淋漓。

楚佑能自己遍体鳞伤不眨一下眼睛,却受不住叶非折一根头发丝的伤。

“我无……”

看叶非折的口型,大概本来想说“无事”两字,实在撑不下去,才无奈改口道:“不是什么大事,可能得麻烦你代我去买两株灵药。”

当初治愈他根骨的方子就是出自叶非折手,楚佑知叶非折对这方面有研究,不疑有他,当即道:“好,我带你走。”

他真是不肯浪费一丁点的时间,前脚话音刚落,后脚已起身欲拉起叶非折,似乎一点不担心说走就走是不给仙道这群年轻俊彦的面子。

叶非折:“走不动。”

“我抱你。”

“我想待在此处。”

“我不放心。”

“我不想走。”

“……”

楚佑从不怕磨难,也不怕得罪人。

晋浮的分神吞了便吞了,仙道四宗的亲传得罪了便得罪了。

他好像天生不知道畏惧两个字该怎么写,世上一切对楚佑而言,都可以划分成黑白分明的两极。

一个是可以做的,不必有任何顾忌的。

一个是为性命考虑,不能做,须得有顾忌的。

偏偏叶非折的出现打乱这两极,在叶非折身上,纵使是不必畏惧,也可以放手去做,仍是得有这样那样的顾忌。

再大的决心也抵不过他的“不想”两字。

楚佑俯下身,随着他这一动作,好似褪去了一身锋芒戾气,从一个人人畏惧,行走的凶兽利器,退化成了一个正常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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