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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华璋低声说道:“此梦……未必是真,而且对父王也有些许不敬,我们不敢说。”
他在听菟裘鸠叙述梦境的时候都险些暴起冲出去杀人,若是让他父王知道,怕不是连带他们两个都要倒霉。
尤其是做这个梦的菟裘鸠,他本来就是遭受无妄之灾,却还要被牵连,这也太惨了一些。
嬴政平静问道:“哦?有多不敬说来听听。”
嬴华璋立刻说道:“那您听了可不能迁怒。”
嬴政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又不是小娘子,怎么还外向?”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敲了菟裘鸠的脑袋一下。
菟裘鸠捂着脑壳一脸茫然看了一眼他和嬴华璋,你们父子说话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还带殃及池鱼的呢?
嬴华璋认真说道:“我是为了您着想,万一您一时气愤迁怒于人,最后怕还是要后悔的。”
嬴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嬴华璋,他儿子在说事情的时候很少这样推三阻四,他觉得该说那就会直接说出来。
如今这样,那个梦似乎的确很是不同。
他低头喝了一口蜜水漫不经心说道:“说吧,寡人还能迁怒你们两小儿不成。”
无论是嬴华璋还是菟裘鸠,都不具备对他产生威胁的实力,迁怒也迁怒不到他身上。
嬴华璋刚要张口,嬴政便抬手说道:“做梦的不是他吗?你别说,让他说。”
嬴华璋立刻给了菟裘鸠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他已经很努力地想要消弭菟裘鸠在这件事中的存在,毕竟就算嬴政真的生气也不会对亲生儿子怎么样。
在菟裘鸠的梦中扶苏就那么相信了矫诏而后自杀,也是他想不通的一点。
他父王跟大哥到底起了什么样的冲突才会让扶苏没有任何怀疑地相信那份矫诏呢?
菟裘鸠紧张地喝了口水,然后才开始叙述。
其实从昨晚跟嬴华璋商讨完之后,他就觉得想要瞒住嬴政不太容易,他们俩年纪加一起才跟嬴政差不多大,做任何小动作在嬴政眼里估计都幼稚得可笑。
所以在来的路上他也在组织语言,想要隐藏一些不是那么重要却容易让他生气的点,比如说秘不发丧还用鲍鱼侮辱尸体这种事情,能不提就不提了吧。
嬴政认真听着,前面的事情的确是发生过,而且很多细节是连嬴华璋都不知道的,所以可以排除嬴华璋告诉了他真相。
到后面听闻大秦一统天下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或许一开始秦国只是想要消灭对自己有威胁的国家,然而在连续灭了韩国和赵国之后,嬴政觉得将其他国家都收入版图或许也并不是很难。
剩下的国家之中比较强大的还有魏楚,其他几个都不必放在心上,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不能让他们联合起来。
只是在听闻自己逝世于东巡途中的时候,他蹙起了眉问道:“此事发生在何时?”
菟裘鸠顿了顿这才回答:“是您在位的第三十七年。”
菟裘鸠说完就屏住呼吸,准备迎接嬴政的暴怒。
对于一个一心求长生的帝王来说,只能活四十九岁带来的差距实在是太大,更何况这还是菟裘鸠做的梦。
现在他就希望能跟嬴华璋说的一样,嬴政就算生气也不会要他的小命。
嬴政听后将手中的水盏往案几上一扔,一旁的嬴华璋立刻低声说道:“父王,只是一个梦而已。”
嬴政面沉如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一下菟裘鸠的肩膀问道:“你不是说昆仑山上有西王母?难不成寡人是没有找到吗?”
好家伙,您还记得这件事啊?
不过想想也是,以秦王的记忆力,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忘记?
他立刻说道:“梦中并没有臣的存在。”
不用他过多解释,嬴政立刻想到从头到尾,菟裘鸠的确没有提到自己,甚至嬴华璋也未曾与任何人成亲。
嬴政一脸若有所思说道:“你继续说。”
能让这两个孩子那般郑重地让他不要迁怒,在他“驾崩”之后必然还有更多的事情发生。
也的确是如此,在听闻赵高和李斯合伙逼死扶苏,扶持胡亥上位,甚至胡亥还大肆屠戮自己的兄弟姐妹,他的儿女几乎无一存活的时候。
嬴政的脸色已经不仅仅用难看来形容。
菟裘鸠一直都没敢看他心理压力也到了极点,一时之间剩下的梦境更是说不出口。
嬴政沉声问道:“扶苏为何自杀?既然是寡人遗诏,难道他便不曾确认真伪?他都不回来看寡人一眼就认定寡人要他死?”
菟裘鸠深吸了口气勉强撑着自己说道:“是……是赵高和李斯二人隐瞒了……消息,发的矫诏,扶苏公子和蒙恬将军都以为是君父命令,便……便未曾怀疑。”
嬴政复又追问:“他们瞒得过扶苏又岂能瞒得过他人?追随的大臣呢?就没人质疑那份遗照?”
菟裘鸠硬着头皮说道
', ' ')(':“他们瞒过了所有人,甚至还继续东巡掩盖耳目。”
嬴政忽然轻笑一声:“倒也是他们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无论赵高还是李斯,都是心比天高之辈,这两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从底层一点点爬上来,他们有能力也有野心,而这样的人胆子通常都很大。
至于嬴华璋反杀回来倒是给这个故事画上了一个略微圆满的句号,这也的确很符合嬴华璋的性格。
嬴政听完之后没有如嬴华璋和菟裘鸠那样暴怒并且诛杀一切相关人员,而是问起了一些细节,比如说攻打燕国的将领是谁,何时攻打,还有魏楚两国是何时动手的,还有齐国。
菟裘鸠不敢隐瞒,其实这些东西在梦境中是没有的,那本书主要的角色是嬴华璋,在一统天下的过程中,嬴华璋大部分时间都是公主身份,是以参与度也不是很高。
只不过菟裘鸠熟知历史,这本书的剧情虽然离谱,但离谱的剧情基本上都存在于秦二世篡位之后,前面还是根据历史来的,而且大多一笔带过,所以菟裘鸠十分放心大胆地回答。
因为这一段历史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那么多细节而已,毕竟史书上没有记载。
这也可以推给梦境中没有涉及这方面,甚至连昌平君背叛导致李信大败也说了出来。
对于昌平君,嬴政已经察觉到这个人并不是特别可信,否则他也不会把丞相换成王绾,当年昌平君当丞相,还曾经协助嬴政平定了蕲年宫之变,诛杀嫪毐,算是一等一的功臣。
只可惜他的才学不足以支撑丞相这个位置,随着秦国版图逐渐扩大,嬴政越发不能忍受。
他就算不希望丞相权利过大,但丞相也不能真的只是个摆设。
而自从他换相之后,昌平君心存怨望也说得过去。
至于其他地方,菟裘鸠说的也大差不差,跟嬴政心中计划好的攻打其他几国的顺序几乎差不多。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临时拍脑袋决定,除非是受到其他国家突然攻击被迫反击这种。
而如今的情况则是秦国不找别的国家麻烦就不错了,谁敢主动来攻打秦国?
菟裘鸠或许在军事上有那么一点天赋,但不可能连他的决定都推断出来,更何况有些决策是他最近才定下来。
在听完菟裘鸠的叙述之后,嬴政闭着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菟裘鸠跽坐在他身边十分不安,疯狂地对嬴华璋用眼色。
可嬴华璋能做什么呢?他甚至非常能理解父亲的心情,这些东西都需要消化才行。
甚至他还在这个过程中学到了一点东西——昨晚他就沉浸国破家亡的悲愤之中,只是草草做了判断之后就选择相信菟裘鸠。
而他的父王十分镇定地问了许多问题,这才闭目不语,显然有着自己的判断。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从头到尾嬴政的情绪都很平稳,中间也的确有过不高兴的表现,但对于那个梦境中可能发生的事情,只是表现出不高兴已经算得上很克制。
他想或许那个独断专行,情绪极端的秦王也是如今秦国需要的秦王。
想一想他父王自小吃过的苦,继位之后又被夺权,他若真是暴躁易怒之人又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就在嬴华璋和菟裘鸠两个人都心生忐忑的时候,嬴政睁开眼睛拍了拍菟裘鸠的头说道:“这件事情寡人不想让第四个人知道。”
菟裘鸠连忙说道:“大王放心,臣绝不向外吐露一字。”
嬴政点头,对于这一点,他倒是信任菟裘鸠,毕竟菟裘鸠在他身边做事情的时候,无论看到什么都没有向外吐露过任何消息,哪怕是他的假父李斯和养父菟裘阅。
想起李斯,嬴政一时之间心绪复杂,却并没打算动这个人。
如今的秦国还需要李斯,至于赵高……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
就在嬴政思索这些的时候,宦官王垂小心翼翼进来说道:“大王,扶苏公子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菟裘鸠:我觉得把火气憋在心里的秦王更可怕一点。兔兔抱腿瑟瑟发抖jpg
扶苏……嬴政沉默了一瞬便说道:“让他进来吧。”
扶苏公子进来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殿内气氛不太对,嬴政虽然看上去面色平静,但扶苏作为与他相处时间最长的长子怎么会感受不到父亲的心情不好?
他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是思及之前看到的情况,还是想要努力一番。
在对嬴政行礼之后,扶苏倒是没有直接开口进入正题,而是看了一眼妹妹和新出炉的妹夫。
嬴华璋看起来也很平静,然而菟裘鸠的表情控制显然不如嬴华璋,肉眼可见的紧张和担忧,之中还惨咋着些许畏惧。
一瞬间扶苏还以为是妹妹跟妹夫婚后不合,不由得有些担心,但他又不好直问便含笑问道:“阿妹和月恒是要留下陪父王用膳吗?”
菟裘鸠在听到月恒两个字的时候还有一瞬间的茫然,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
', ' ')('这是他新出炉的字,还是嬴政亲自取的。
只不过刚得到没几日,他都还没适应这个字。
菟裘鸠下意识的看向嬴政和嬴华璋,嬴华璋笑着说道:“那要看父王留不留我们了。”
嬴政看了他一眼,慢慢说道:“你们无事便留下来陪寡人一天。”
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确认,一时之间不太想放这俩人回去。
当然重点其实是菟裘鸠,只不过菟裘鸠跟嬴华璋既然是“夫妇”,那总不能把菟裘鸠留下让嬴华璋独自回去。
菟裘鸠其实已经恨不得赶紧走人,然后等过几天嬴政心情平稳之后再见他。
反正该说的自己都说了,剩下的也不是他能解决的。
然而他岳父让他留下。
于是菟裘鸠只好老老实实应了一声:“是。”
扶苏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他要说的事情可以称得上是忤逆父亲的意志,但他又实在忍不住,所以特地找父亲休息的时间过来。
他也知道今天妹妹和妹夫要入宫见父王,但是按照之前阴蔓的例子,新婚夫妇二人也不过是过来拜见一下秦王,秦王叮嘱他们要相亲相爱,然后赐下一堆东西之后就让两人回去。
扶苏特地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过来,结果没想到嬴华璋跟菟裘鸠直接被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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