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命珠愤恨地翻了个白眼,本来多云转晴的心情又变得有些阴郁:“还不是那个人。”
他踹了一脚旁边的枯树:“我从深渊吸的魔气,有一半都拿来筑墙了。”
司娆微微有些讶异,没想到竟会如此。
难怪厄命珠吸收了那么多力量,却总是不满足似的,还要更加费力地去吸收外围的稀薄魔力。
厄命珠觉得十分憋屈:“他真是一点信任都没有,有我在,有什么人敢过来?还非得我筑这么高这么厚的墙……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但是他也只能嘴上说说罢了,虽然他不认可,更想一口气全吸个干净。
谁让他打不过呢?
这一说,厄命珠似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路抱怨起苍淮的独断专横起来。
“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就把我们俩丢在这里。不带我就算了,还下了一堆禁制,一会不准这不准那的。”
“那我还能害他的人不成?”
“还什么,不能离开你千米之外……那人类又娇气又孱弱的,能有小爷我飞得快吗?好不容易自由了,哪里都去不了,真是麻烦死了。”
厄命珠说得忘了形,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住嘴。
司娆的眼神却是了然:“哦,原来不是不走,是走不掉啊。”
难怪这段时间分明没有人在,他却乖顺得厉害,从未离开过深渊。
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飞到最上面去吸收更加外围的魔气,连要出来都要带着她一起。
司娆想着想着,心中有些酸软。
苍淮离开这里之前,分明将什么都安排好了,哪怕迟迟没有回来,也能确保她的安全无虞。
她竟有些说不出此时的心情。
司娆一直以为她是在担心他离开之后的安危,可是到了此刻她才清晰地意识到,她好像……
有点想他。
原来无时无刻地想起他,是因为想念。
司娆微微有些出神。
厄命珠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忽地默不作声地变回了珠子的模样挂上了司娆的腰间。
厄命珠悄悄在司娆的腰间晃了晃:“坏了,遇上人了。”
他还记得他的身份不能外露,连忙遮掩了气息。
不远处有一行人慢慢走了出来,看他们身上的装饰和模样,是魔域人。
一行人十分相熟的模样,边走边聊:“真是见了鬼了,也不知这深渊到底是怎么了,今天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外围遇到高等魔物了。”
“以前一年都未必能见到一次,今天一天见到的比我半辈子见过的都过了。”
“奇怪的是,那些魔物也不攻击咱们。”
“别说攻击了,看都不敢看咱们一眼!”有人哼笑一声,“估计是被咱们的气势震慑住了,一眼都不敢看直接就跑了。”
“……”
“我倒是觉得,他们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心中恐惧才会如此。”
“那都是魔域最深处的高等魔物了,还能有什么东西叫他们怕成这样?”
说着说着,几人话音一顿。
他们都看见了眼前的人类少女。
她站在昏暗的魔域深渊之中,却明丽得像是一束光。
一时几人都看得有些怔忪,连呼吸都停滞了一般。
“这、这位道友,你是独自一人吗?”
不知是谁咽了口口水,一边不住地观察着四周,看旁边有没有她的同伴。
另一人则比较含蓄:“这深渊危险,道友若是独身一人,不若结伴同行?”
这样的眼神,司娆十分熟悉。
约莫是发现了猎物的神情。
在深渊之中没有秩序,来到这里摸金的都是凶恶之徒。
在他们眼中,落单的人类修士,是最好下手的存在。
司娆几不可查地微一蹙眉。
第58章
黑暗的魔域深渊内,身形瘦弱的女修站在奇形怪状的枯树之下,身上的衣饰却很干净,不像是经历过打斗的模样。
几人的目光有些迟疑。
魔域深渊地形复杂,还时常有各类凶恶的魔物出没,别说是寻常衣饰物,就连法衣也难以保持洁净。
更何况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深渊之中摸爬滚打了,往往并不会在意表面的脏污。
大多数人都是和他们一样,衣衫凌乱,满布已经干涸的血痕和不知从何处沾染而上的脏污,头发凌乱。
但眼前的少女穿着整齐,佩玉器,一头长发整齐披肩分毫不乱,不像是出门历练的女修,倒像是养在闺阁的大家小姐。
她的身上没有半分狼狈,像是被同伴保护得很好的模样。
可此时她独自一人落在这里,面对着他们这么多人,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彷徨迷惘之情。
可……
贪婪的目光扫过她身上的佩饰。
那些看起来模样繁复华丽的配饰,乍一看是凡间的物件,可是细看之下都能察觉到上面的不凡气息。
绝不是普通法器能够比拟的。
尤其是她头上的那一枚不知什么材质的发簪,看上去莹润生辉,隐隐透露出摄人的气息。
他们原还想装作结伴同行的友善模样,可是看清她身上的那些来历不凡的法器,顿时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不管是哪个大宗门的修士,亦或是哪个修真世家的小姐……
只要进了这魔域深渊,连年来死在里面的人更是不知凡几。只要他们手脚干净些,就算她死在这里,有人想寻仇也寻不到他们头上。
几人对视一眼,忽地咬牙说道:“不管了!”
多年的默契,几人都看到了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气和贪婪。
眼前的女修不论身上有多么古怪,可她身上的气息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
同境界之下魔域人本就修为压制,更何况他们有这么多人……
眼中凶光一闪而逝,打定了主意之后他们便不再废话,动作迅捷地持剑上前。
有人持剑,有人扔下符阵,有人用术法凝成土墙封路……
一出手用的皆是招招见血的杀招,没有留下半分余地。
司娆一直暗暗观察着他们的动作,这一支队伍显然已经配合多年了,能在这险恶的深渊之中生存下来,自然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乖顺地在腰间扮演佩饰的厄命珠,紫色的珠子不着痕迹地晃了晃,紫光有片刻的逸散。
可司娆看似不经意地摸过珠子,便抑制住了外散的气息。
几人来势汹汹、志在必得。
他们往日围困高阶魔物也不过是这样的阵仗了,可如今却用来对付一个筑基期的女修。
说来有些不大体面,可谁让……
一棵招财树明晃晃地在林子里面晃呢。
司娆持剑应对面前正面攻来的魔域人,脚下还要不时躲避着暗中布下的符阵,看似手忙脚乱已经完全顾不上后背了。
土墙之上猛地突起数道尖刺,根根锋利之中冒着金属的色泽,仿佛都镀上了一层银光似的。
魔域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深渊的土地浸染魔息,寻常不易察觉,但若是被这深渊土刺击中,很快就会因为魔息入体,经脉紊乱。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份变故,眼前闪过了一丝得意。
可不过片刻,他们这一分得意的光就凝固在脸上。
不为别的,只因方才好似还处处掣肘、应接不暇的女修不知何时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却是那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土墙。
土墙上横生的土刺骤然增长数倍,贯穿了他们的胸膛。
“这是……什么!”
他们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在他们惊骇的视角之中,看到少女缓缓地从土墙之后走出,擦拭着手中并未染血的长剑。
身边忽地如烟似雾一般地出现了一个男孩,神情一脸挑剔。
他们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近乎都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
她前一刻分明还在身前,可下一刻却突然消失不见,而那原本距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土墙,却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可再多的疑惑已然问不出口,那扎在胸口的土刺位置极其刁钻,生生封死了他们的命脉。
司娆看着土墙没了施术者的维持,轰然化作泥沙倒下,连同那些穿在上面的魔域人一同盖在了泥里,神情并未露出什么异样。
一直在旁边目睹了全程的厄命珠却突然感到一阵森冷之感。
他从前一直看着她在地下种植灵草,模样十分认真。
很多时候就算能看出她有些不耐烦,可她还是能笑脸迎人。
或许是她平日留下的印象看起来毫无锋芒,可却能毫不犹豫地反击这群意图杀人夺宝之人,厄命珠觉得有些奇异。
奇异之下,厄命珠又觉得理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