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孩子都没有度碟没有身份……二三十个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裴无洙对苦贤和尚的基本人品还是心里有数的,他必不可能真去作什么人贩子买卖,但这么多的小孩儿,倘若真无故失踪了,官府那里会没有备案?都没有人找来的么?
他们的父母家人、兄弟姐妹呢?
只有一种情况,能完美无缺地解释这一切。
就像每逢乱世僧道遍地一样,道理其实也很简单,只是裴无洙打从心底地不愿意接受罢了。
“是啊,今上治下不错,登基后天下也算是大安,百姓们也有二十年没遭过大灾、大乱了。”苦贤和尚竟然还点了点头,附和了裴无洙的说法,踌躇了一下,不安地解释道,“但是大天灾没有,小祸不断呀。”
“就比如说苦思师弟吧,”苦玄和尚点了点外面那排站在最前头、看上去个头最高、年纪最大的那个,“十一年前,徐州水祸,贫僧当时正好在那附近挂单,仗着自己身手还算利落,跑进去跟着救人……他那是就才三个月大,这么长一点,被放在一个小盆子里,飘啊飘的,也是命大,竟然就那么飘过来了。”
“贫僧也明白施主您的意思,”苦贤和尚又随口回忆了几个小孩儿的来历,苦笑着对裴无洙摆手道,“只是他们这种情况,就算贫僧找上官府吧,父母亲族也皆都不在了,官府又能有什么办法,最后还是得叫贫僧送到善堂里去……”
“那为什么不送到善堂里去呢?”裴无洙想起梨园阁中洛青园,也是一般差不多的遭遇……心里一时既沉重又难受,眉心微蹙道,“善堂既开着,不就是为这些情况作准备的么?至少他们在善堂里,还能有个正儿八经的身份在,日后不论做工成家,都还能有个正经说头的在。”
——在大庄,敢做个没有官府文书的黑户,你出去赁宅子住都没有主家愿意租赁给你。
“这不,女娃娃都多送过去了,男娃娃有的就干脆留下来了。”听到裴无洙这样问,苦贤和尚笑得更苦涩了,欲言又止地瞧了裴无洙一眼,忍着没有说后面的话,只自嘲地调侃了这么一句。
但苦贤和尚忍得,外面的那些年少无知的小孩子未必个个都能忍得。
有一个就不知怎的突然恼了,一下子从里面蹦了出来,义愤填膺地冲着裴无洙猛拍胸口道:“施主您是不知道,我告诉你啊,那善堂里有坏人,他们老喜欢看人下菜碟了,能把老实人欺负死,那地儿就不是好人能呆住的!”
“苦绵,闭嘴!”前头那个头最高、年纪最长的小和尚赶忙回头呵斥师弟。
“我又没说错,为什么要我闭嘴,”那刚刚跳出来的小萝卜头不高兴了,怒视着自己师兄道,“他们就是欺负人,要不是他们欺负人,苦连师兄为什么要带着小河小溪再偷偷跑回来?住持师兄明明一开始就说好寺里不留女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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