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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时也命也
曲姑是不愿意朱颜在没拿到皇上旨意的情况下, 就这么孤身去暴室狱,只是她要劝阻时,朱颜说了句:假使今日身陷暴室狱的人是你, 我也会过去。
曲姑听得眼眶微微发热, 紧握住朱颜的手,“好,奴婢陪娘娘去。”然后放开朱颜,又道:“娘娘稍等一下奴婢。”
曲姑找了候在勤政堂外的张大总管张忠国, 也找了身在乾元殿的尚寝局里的秦司设,托他们向皇上提一句, 朱美人去了暴室狱。
秦司设答应了, 却打趣一般笑道:“姑姑这是真把自己当成芙华宫的人了?”
“我早就是了。”
“我只是提醒姑姑一句,宫中历来没有长盛不衰的道理, 您是从皇上身边出去的, 比旁人多一份体面,更该多筹谋自身。”
“皇上当日选我去芙华宫,就曾说过, 要我伺候朱美人周全,若有丝毫闪失,当万死。”曲姑说完, 微微沉吟了一下,猜到了缘故,又道:“四皇子尚在乾元殿养着,皇上对四皇子如何, 你在这儿伺候比我更清楚。”
曲姑入宫三十年, 非常明白宫中的人情冷暖, 有锦上添花, 自也有墙倒众人推,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是能最深切感受到皇上态度的变化,但朱美人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四皇子。
曲姑又说道:“圣心难测,尤其是咱们这位皇上,你我皆是东宫旧人,更该清楚这一点。”
“这是自然,”秦司设点点头,“姑姑放心,您交待的,我会及时禀告皇上。”
曲姑得了准话,作了辞,面色却是凝重,及至见到朱颜,才收敛起来,今日不是她第一次和旧日同僚打交道,以前无往不利,但刚刚秦司设突然和她说这番话,必定是近来发现皇上对朱美人的态度有变。
不然,不会贸然提醒她。
曲姑想提醒朱颜,又想到朱颜从勤政堂跑出来的样子,想到朱颜一直以来对皇上的态度,纵使她提醒也无用,朱颜肯定还是要去暴室狱,况且造化这种东西,谁又能说得清。
若按常理论,朱颜这种性子,在宫里绝活不到今日。
曲姑见朱颜身体虚弱得厉害,却不愿看太医,只在脖子上系了条藕粉色披帛,绕了四圈,方看不出痕迹,到底折回芙华宫,安排了顶软轿,才前往暴室狱。
暴室狱位于皇宫东北方向,还在东六宫之末景阳宫的东北面,不属于东六宫,与西边的北宫一样,独立成一个区。
宫里人对暴室狱避之如虎豹,轻易不愿踏入这片区域,以至于临近的景阳宫,常年空着,少有人愿意入住,渐渐成了单独审讯之地。
曲姑早打听到皇后这几日就驻扎在景阳宫,相比于陈道和杨新俩人,皇后算得上仁厚了,曲姑建议朱颜先去找皇后。
朱颜同意了,先去了景阳宫。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一照面,刘皇后连忙上前扶住行礼的朱颜。
“我想要见香草,求姐姐帮忙通融一番。”
刘皇后听了这话,立即面露难色,这几日,各宫都有查出嫌疑的宫人内侍,这些人里面,也有近身侍候的,然一旦被抓,其主子都避之不及,唯恐牵连自身,更别提跑到这儿来看人。
没有先例,她也不好开这个先例。
何况,重华宫的宫人芝玉勾结卫庶人,内外交接,串联消息,扰乱宫闱,香草在芝玉的供词中是有实证的,又是皇上钦定,昨日夜里,皇上让杨新把人送进暴室狱,可没打算让香草活。
进了暴室狱的人,鲜少有能活着出去的。
刘皇后也接到消息,知晓朱颜刚去了乾元殿见皇上,眼下来这儿的是朱颜本人,而不是御前的内侍来宣旨,正好证实朱颜为香草求情未果,刘皇后就更加不会答应。
“这个忙,本宫帮不了。”
刘皇后拒绝了,她从来不会违逆皇上的意思,却愿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看在俩人相交数年的份上,她压低声音道:“阿颜,我给香草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除了例行审讯外,我会暂时先保住她的性命,她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得看皇上的意思,但不能拖太久。”
“最迟不能过五月五。”刘皇后挑明道。
五月五,为端阳节。
昨儿夜里,皇上对她说了,这次阖宫大清查,凡有牵涉的宫人内侍,要全部在节前处理掉。
今日已是四月二十四。
离最后期限,还有十天。
朱颜听明白刘皇后的意思,不会让她见香草,只能帮忙多给她几天时间去向狗皇帝求情,想到狗皇帝,朱颜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先前勤政堂内的那幕荒唐,她出来后,沈才人立即进去了。
当时满心惧怕,此刻回想起来,却止不住犯恶心。
不能再想了。
“阿颜,怎么了?”
刘皇后见朱颜开始干呕,急忙问道,又连忙喊刘姑姑端杯水过来,亲自扶着朱颜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一脸狐疑,“你是不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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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好不容易压下去恶心之感,听到这话连忙摇头否认。
刘皇后不大相信,“我瞧着你脸色也很差,你先回宫去,叫宋太医进来给你瞧瞧。”虽说太医曾断定,朱颜难再生育,但也没说完全不能生。
“我真没有。”朱颜语带肯定,又恳求道:“娘娘,重华宫芝玉的口供,我能不能看一下。”
“可以,我可以让刘姑姑去杨新那取,但你看完后,必须马上回宫去看太医。”刘皇后瞧着羸弱不堪的朱颜,心里十分担心,接过刘姑姑端来的蜜水,递给朱颜,
“先喝口水,润润喉咙。”
朱颜道了谢,喝了小半杯水,放回刘姑姑呈上来的盘子里,抬头望向刘皇后,“我不回去,如果香草有罪,我这个做主子的也是罪首,不如把我们俩关一起。”
刘皇后一听这话,脸色微变,难得严肃地喊了声朱美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你难道要为一个宫婢,舍弃自身?舍弃儿子?”遇上这样的事,大家避嫌都来不及,偏朱颜还要往上凑,是真不要命了,“你现在就给本宫回去,本宫只当没听到这话。”
又命令曲姑道:“你赶紧的,带上你家主子离开这里。”
曲姑刚刚一直在给朱颜抚背,她也吓到了,没想到朱颜打的是这个主意,只是她如何劝得到,她在朱颜身边两年多,旁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朱颜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人。
刘皇后一看曲姑面露难色,朱颜默声坐着没有离开的意思,她越发难以镇定,压低的声音中已透着生气,“阿颜,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疯了?还是活腻了?”
朱颜苦笑,两手无措放在膝上。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
再让她去求狗皇帝,她做不到,但不求狗皇帝,香草最多也只有十天的命,所以,她只能把自己押上,摆一场大赌局,赌上一把。赌赢了,香草能活下来,儿子也能一并要回。
赌输了,多加她一条苟延残喘的命。
况且,哪怕心里恶心,她也知道,她有七成把握会赢。
刘皇后见朱颜仿佛铁了心般,于是转头吩咐刘姑姑,“去,去把芝玉的口供拿过来。”然后又对朱颜严辞道:“你看完芝玉的口供,阿颜,我不管你愿不愿意,哪怕让人捆着,我也会把你捆回芙华宫。”
说完,突然见一个小内侍,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都没人通报就闯进来了。
“跑什么,冒冒失失,成何体统。”刘皇后看得心烦意燥。
“奴才死罪,拜见皇后娘娘,奴才有急事……”小内侍朝站在亭子中央的刘皇后跪下后,一错眼看到坐在旁边的朱颜,出口的话噎了下,有些结巴,“朱美人也……也在,奴才拜见朱美人。”
“到底什么事?”
“唯。”
小内侍听到刘皇后的问话,回过神来,下意识应一声,也顾不得其它,“是……是香草在牢中自缢了,杨中侍让奴才来禀告娘娘。”
“什么?”刘皇后惊愕地皱了下眉头。
“不可能。”朱颜不相信,整个人如遭晴天霹雳般,眼睛瞪圆,面如金纸,猛地站起身,刚迈出一步,便一头朝地上栽去,曲姑急忙上前才堪堪接住,跟着倒地。
刘皇后一边让人配合曲姑把朱颜抬到长椅上,一边吩咐人去请宋靖如宋太医,慌乱之中,却见张忠国张大总管来了,刘皇后迎了上去,“公公来了?”
张忠国行了礼,回道:“皇上派奴才来传口谕。”
刘皇后心头一紧,难不成就这么巧?忙问,“不知皇上有什么旨意?”
“朱美人也在。”
“在的。”刘皇后指了指朱颜躺着的地方,“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本宫已派人去请宋太医了。”
张忠国点了点头,满脸堆笑,“老奴来,是给朱美人道喜的,皇上已下口谕,着令皇后娘娘、陈内监、杨中侍尽快把香草所涉之案了结,然后释放香草回芙华宫。”
话音一落,整个亭子,一片死寂。
许久,刘皇后不由得长叹了口气,时也,命也。
“这是?”张忠国心里已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本以为是件高兴的事,可肉眼见着,朱美人和曲姑那边都没动静,亭子的其他宫人内侍,皆一个个丧着头,不该这样呀。
“暴室狱刚传来消息,香草已经在牢房自缢了。”刘皇后解了惑。
“……”张忠国很震惊,“你们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本宫也刚接到消息,还不知道杨中侍那边什么情况?本宫正要过去看看。”刘皇后此刻心里也很乱。
“我跟娘娘一起去,”
躺在长椅上的朱颜悲恸难抑,积蓄了点力气,挣扎着要起身,“我不相信,她会自缢。”
张忠国瞧着朱颜眼眶泛红,水眸盈泪,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好似只吊了一口气,不由心惊肉跳,不敢再耽搁,他得赶紧赶回去禀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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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痛哭
“真是晦气。”
“只能说她是个没命的。”
乾元殿, 养心堂。
皇上听了张忠国的禀报后,沉下来一张脸,极为刻薄寡情道。
张忠国哪敢接这话, 见皇上越发气恼, 吓得缩了缩脖子,好一会儿,才壮着胆子提道:“陛下,老奴回来前, 瞧着朱娘娘悲伤不已,担心朱娘娘的身子撑不住。”
“皇后在做什么, 还把人带去暴室狱, 阿颜能进那种地方吗?”皇上极为恼火道,眉头紧蹙成一团, 吩咐张忠国, “你去,快去备轿辇,不, 备安车,朕要过去一趟。”
“唯。”
张忠国应声,刚要退出去, 又听皇上喊了声等等,连忙转回来,作听令状。
“你派个人去仁本阁,和刑恩说一声, 把阿稷先带回芙华宫。”
张忠国抬头飞快地看了眼皇上, 心底只剩下果然二字, “老奴领命。”候了片刻, 见皇上挥手,立即退出去安排。
且说,堂内的沈才人见张忠国走了,重新端起那碗甜汤,走到皇上跟前,“陛下莫气了,这甜汤经过冰镇还冰着,陛下喝了消消心头的火气。”
“放着吧。”
皇上没心情道,低头看了眼沈才人,“你也先回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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