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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跨步进去,打量一遍桌案上的摆盘,招手问:“主子的晚膳备好没?”
黄大山率先看到他,点头哈腰地过来,殷切道:“已经备好了,这边就是,您随意提。”
泉山只是涣庭苑的三等小厮,平时做些洒扫跑腿的粗活儿,他在涣庭苑位属三等,出了涣庭苑却比旁的高人一等。
他自觉骄傲,闻言微抬下颌,端详了遍桌案上的饭菜,挑挑拣拣挑走四五样,预备收工时眼角瞥见旁边新鲜食样,随手就将它收入盒内。
黄大山看见他收走那样菜表情一愣,刚想出声提醒,旁边插过来一只手拦住他,声音含着笑意道:“你看看够不够,不够再添上一份汤。”
泉山闻言摆手,洒然道:“够了,主子此刻哪有心思放在吃喝上哟。”
覃煊忙着洪灾之事,已经好几日没正经用膳了。
说罢,他转身急匆匆离开。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黄大山迟疑看向自家师父。
“师父,那是少夫人特意吩咐下来的。”
“那又如何,又不是我故意送人,旁人不小心拿错,我只是没留意到罢了。”黄大厨揣着袖子,老神在在道。
黄大山呆住,随即展露笑容,朝他谄媚一笑。
“还是师父高人一筹。”
黄大厨冷哼一声,表情暗藏得意,何大勺那个老匹夫近日没少在他跟前炫耀得了老夫人和少夫人的赏赐看重,这特意吩咐下来的菜肴没了,他倒要看看他如何跟少夫人交代。
小厮一路哼着小曲回到涣庭苑,将提来的膳食一一摆放到膳厅,而后恭身退下。
覃煊从公务中抽身,提步来到膳厅,扫了眼桌上布菜,一眼瞄准其中那样新鲜膳食。
他信手抄了一筷子。
放入口中,味道居然还不错。
有种酥麻爽辣的感觉。
虽说略偏刺激,但嘴中麻辣感散去后,通身只觉舒畅倍爽。
他忍不住再抄一筷子。
最后,晚膳比平时用多了些,尤其那样新鲜膳食,配着花糕,一盘子拇指肚大小的花糕居然所剩无几。
清水漱过嘴,热帕子擦干净手指,覃煊站起身,准备离开时见提膳小厮进来,顺口问了一句新鲜膳食是何物。
泉山愣怔,下意识回道:“回主子,听大厨言,此膳名钵钵鸡。”
覃煊微微颔首,丢下一句不错举步离开了。
泉山晕晕乎乎捧着饭盒出来,脸上一派懵然。
这还是主子头一次夸赞膳食不错。
嘴角不知不觉裂开,一个激灵,泉山回过神,脑中思索一番,抬脚冲出涣庭苑。
那边,陆今湘迟迟等不到简易版本的钵钵鸡,好一会儿,小丫鬟好不容易提着晚膳回来,后面却跟着一脸惊慌愧疚的福润。
见到她,“扑通”一声跪下来。
“请主子责罚!”
陆今湘唬了一跳,问是怎么回事,原来何大厨特意提前做出的钵钵鸡被人截胡了。
截胡之人恰是涣庭苑的小厮。
陆今湘先是茫然,后为委屈,最后转为沮丧。
那样钵钵鸡照旧是何大厨听她吩咐研究出的新品,为着表样秀雅,剔除签子,只留下底下素肉,因而算是简易版本的钵钵鸡。
福润意思,泉山也不知那是正黎院的东西,恰好当时何大厨不在,没人提醒他,就这么让他提走了。
既是无心,又怎好追究。
陆今湘勉强提起精神,摆摆手道:“也罢,事情既已发生,多说这些无益,过后补足就是了,明日再准备一份。”
福润喜得眼泪都出来了,砰砰磕头,直呼谢过主子恩典。
陆今湘看得不忍,招手让他起身。
送走福润后,陆今湘靠在软榻上,整个人颇有些失魂落魄。
提起平日最期待的晚膳都没了精气神。
就在此时,丫鬟进来说外面泉山求见。
陆今湘疑惑,放手让人进来。
泉山走进来,率先扣跪两个大礼,而后道:“奴才方才去膳房才得知,奴才无意间错提走少夫人的晚膳,还请少夫人降罪。”
陆今湘虽然失落,但不是不讲理的性子,便开口道。
“我已经知道事情经过,你也不是有意的,罢了。”
泉山立即俯首谢恩,夸赞陆今湘性情慈善,宽宥大度,简直就像天边菩萨降世。
陆今湘被他夸得浑身汗毛耸立,忙抬手让他住嘴,示意他无事就先行退下。
泉山却跪着没动,小心翼翼看她一眼,踌躇道:“少夫人,奴才还有一事禀告。”
陆今湘挑眉,默许他继续。
“今晚那份钵钵鸡,主子很是喜欢。”
闻言,陆今湘沉默,然后再次缓慢挑眉。
哦豁,今日她盛情邀请时,他不是还一副无所谓不在意不感兴趣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 ' ')('今天理了理大纲,有点思路了
◎040◎
次日, 席间又上了钵钵鸡。
连用两日钵钵鸡,覃煊寻思,厨房新研制出这道菜, 虽然不够精脍口感也粗浊, 但不能不称一句尽兴爽口。
鱼小丸子。
覃煊盯着精致灵巧的造型,沉默了会儿, 缓慢拿起一块, 放入嘴里,味道跟外形一般无二, 外脆内软, 鲜香软糯。
口感虽然没有前两日那个钵钵鸡令他喜欢,倒也还不错。
撤掉晚膳时,他问提膳小厮。
“膳房新招了厨子?”
泉山垂着脑袋, 思量了会儿, 小心回答:“回禀主子, 膳房没有换人, 这两样都是何大厨新钻研出的菜式。”
覃煊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膳房时不时就会呈上研究出的新花样, 倒也算正常, 只是之前多为雕盘绮食, 不像这两次新膳食,其中少了一分精美, 多了一点野趣。
凌晨下了一场雨。
雨过天晴, 天边挂上一道彩虹, 绿叶被雨水冲刷过,显得无比鲜艳欲滴。
陆今湘出来散步,她最爱雨后的湿地气息,走在花团锦簇枝叶扶疏的后花园,呼吸清新明净,只觉肺腑都似被雨水涤荡过一遍。
“清晨这场雨来得快走得急,没成想池塘都快满了。”鱼柳眺望四周,感叹道。
前方假山绿荫覆盖,下方是一处池塘,波光荡漾,潋滟明光折射,水面轻轻晃动。
池塘旁栽着一棵粗壮的歪脖子柳树,远远瞧着,颇有几分隐居田园韵味。
踢踏间踢中一块石子,陆今湘弯腰拾起那块石子,跟两个丫鬟炫耀。
“瞧你们主子的拿手好戏。”
说着,她一把将石子丢出去,石子在水面窜过,好似一只灵活的兔子,蹦跳两下——
“扑通”,栽入水中,激起一片好大的浪花。
一阵尴尬。
关月鱼柳抿唇失笑,陆今湘挠挠后脑勺,讪讪道:“失误,失误,再……”
“谁!”前方骤然出声。
陆今湘茫然望过去,就见绿荫覆盖下方,一个人影站直身,身姿挺拔,玄青色衣衫秋风猎猎,隔老远都能嗅到身上怒极的气势。
猛然张大眼,心里咯噔一声,转身就想溜。
“陆今湘!”咬牙切齿叫住她。
陆今湘停下脚步,悻悻转过身,眉眼弯弯,剔透的眼眸恍如盛着一汪秋水。
“相公,好巧呀。”
“是很巧,我都躲在这里,你都能精准命中。”
覃煊脸色很黑,本来好端端闲坐池边钓鱼,结果天上掉下一块石子,“嘭”的一声,不仅吓走了他好不容易钓上钩的鱼,溅起的水花还澎溅他一身。
陆今湘小跑着冲过去,捏着手帕想擦去他身上水渍,被他嫌弃地躲过,愧疚又委屈地站在一旁,嘴里嘟囔道。
“树荫挡着,我又没看见您在这儿,您说您,也不吭一声,方才真是把我吓一跳呢。”
“这么说,还是我的过错?”覃煊冷笑。
“那必然不是,要怪就怪这池塘设计不好,被绿荫假山挡着,旁边小路上全然看不见这里有人。”陆今湘殷切地解释道。
“哦,很不巧,池塘就是我设计的。”覃煊脸色很冷,瞳仁很黑,语调更是渗人。
陆今湘:“……”
“啊哈,我就说此处池塘分外风雅,瞧瞧这绿荫环绕,瞧瞧这别致造型,瞧瞧这棵点睛之笔的歪脖子树,瞧瞧……”最终,在覃煊寒气逼人的视线中,声音渐消。
陆今湘脑袋耷拉下来,垂头丧气道:“好嘛,对不起,都怪我。”
“不怪你难道怪我?”覃煊嗓音冷飕飕的,直往外飚刀子,“你属雅牛得不成,整日横冲直撞,我看给你一个梯子,你能直接爬到天上去。”
陆今湘额外不服气,她倒是想爬,他什么时候递给她登天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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