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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吉扑倒在裴无咎面前,他浑身浴血,衣服破破烂烂,连软甲都撕裂了,抱着的王妃倒是护得好好的。
裴无咎站了起来,一把将薛筱筱抢在怀里。
他的小王妃长睫低垂,无声无息,仿佛睡着了一般安静。
白净的额头上被划破了一条,额头上残留着擦拭过的血痕。裴无咎快速地检查了一下,发现她全身上下只有这一处伤口。
葛医正拎着药箱,终于追了上来,跪在裴无咎身前,将薛筱筱的手腕搭在裴无咎的腿上,也顾不上往手腕上搭什么帕子了,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扶脉片刻,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似乎很是不解,“王妃没有失血症状,也没有性命之忧,只是——”
裴无咎垂着眸子,修长的手指爱怜地抚摸着薛筱筱沾了血迹的脸颊,他似乎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整个世界,只有他和他怀里的小王妃。
长安问道:“只是什么?葛先生有话请直言。”
葛医正神情疑惑,“只是王妃娘娘心肾不交,乃是思虑过度失调失养之症——”
他话没说完,裴无咎头也没抬,说道:“王妃这里没事,劳烦葛先生帮忙救治受伤的侍卫。”
葛医正也不多言,王妃好像是心神损耗巨大,但没有性命之忧,侍卫们却是受伤严重,永吉看起来就不太妙,更何况他后面还有很多没有下山的。
永吉摆摆手,“葛先生去看别人,我的伤自己包扎一下就好了。”他们这些侍卫随身都带着伤药,永吉撕开破烂的衣服,把伤药撒上,长安帮着他包扎上。
当时永吉跟薛筱筱离得不远,山头消失,那些环绕着山体的暴雪和滚石一起也消失了,他凌空坠落,但幸好就在裂缝附近,不是很高,滚了一下就稳住了身形。
侍卫们是听着他的号令一起撤退的,永吉背着薛筱筱,速度受了影响,侍卫们差不多都跟在他身边,坠落的时候没有受伤。不过也有几个没跟上的,山头凭空消失,他们从较高的地方掉下来,受了重伤。
葛医正忙翻了天,留在山下的一百侍卫也跟着帮忙照顾受伤的同伴。
永吉不顾伤势,跪在大帐之外。
在王爷抵达雪龙山之前,是他带着侍卫过来查看地形、布置帐篷、上山探路,敌人能把整个山头炸毁,必然是在山腰处有隐秘山洞,深入山腹,而大量火|药就埋在那山洞中,他却没能提前发现。
是他的失职造成了兄弟受伤。永吉低着头,他并不奢求王爷宽恕,只希望王妃能平安醒来。
可是,三天过去了,王妃并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一只苍白的手挑开大帐,裴无咎出来了,他的眸中像是凝着万年不化的玄冰,声音淡淡,“把那十几个没死的刺客带过来,本王要亲手把他们做成稻草人。”
十几个刺客被带了过来。
他们被抓之后本以为会被严刑拷打, 可是三天过去,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们。没人审问, 也没人给他们疗伤,甚至连饭食都没有。本就重伤的同伴熬不住,死了大半, 剩下他们十几个,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正暗自庆幸是不是侥幸捡了一条命,就被人带了出来。
十几个刺客五花大绑跪成一排, 最边上一个先被拎到了前面,长安推着裴无咎的轮椅过来,停在这个刺客身前。
裴无咎苍白的手指捏着一枚小刀,刀片极薄, 闪着锋利的寒光。
他黑眸平静, 里面一丁点情绪都没有,手指慢慢地抬起来,刀片抵在刺客的额头上。
刺客有些茫然, 他并不知道安王这是要做什么, 但眼看着周围几个侍卫低下了头, 一副不敢再看的样子, 顿时意识到自己的下场可能十分凄惨。
刺客剧烈挣扎起来,长安一手压在了他的头顶,五指成爪,罩住了他的整个头皮,让他动弹不得。
一股森寒凉意从脊梁骨一直蹿到了头顶, 刺客隐约想起有人说过安王好剥人皮再填充稻草做成稻草人的事,当时他以为不过是夸大其词,可现在那薄薄的刀片已经抵在了额头,再看看安王那毫无波澜的凤眸,刺客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安王皱了下眉头,“别抖,抖得太厉害剥下来的不好看。”
刺客冷汗如注,抖得更厉害了。
裴无咎正想叫两个侍卫牢牢地按住他的肩膀,就见跪在大帐外面的永吉突然爬了起来,冲着这边跑了过来。
裴无咎手指一顿,大帐里……睡着他的小王妃。
“王爷!”永吉边跑边喊,“王妃、王妃在喊您的名字!”
“叮——”的一声轻响,裴无咎手里的刀片落到了地上。
长安二话不说,推着裴无咎的轮椅就走,一直推到大帐前,长安停了下来。这三天王爷不许任何人进大帐,连王妃的两个丫鬟都不让进去。他撩开大帐,裴无咎自己摇着轮椅进去了。
大帐的床榻上,薛筱筱茫然地坐着,柔软的长发披在肩头,因为连睡了三天,发丝都乱
', ' ')('了,她正在用手指梳理着。
听到轮椅声,她抬眸看了过来,杏眸黑亮清澈,盯着裴无咎看了一会儿,突然展颜一笑,伸开双臂朝向裴无咎,声音欢快:“无咎!”
裴无咎略微顿了一下,随即坐到她身边,仔细看看她的神情,“筱筱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薛筱筱歪着脑袋,纤长的睫毛缓缓地眨巴了两下,“筱筱?是我吗?”
裴无咎心头一紧,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声音轻柔,“嗯,就是你,有没有不舒服?”
薛筱筱眉头苦恼地皱了起来,“有些头疼。”
“那我给筱筱揉一揉。”裴无咎说着话,修长的指尖按在她的头上,力道不轻不重。
“唔……”薛筱筱眉目舒展,很是享受地闭上眼睛,“无咎,你按得好舒服呀。”
大帐外传来压低了说话声,裴无咎没有理会,帮薛筱筱按揉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让丫鬟进来。”
朱槿碧桃早就等得心急了。三天了,她们都没能见到自家王妃,只听说是受了伤昏迷不醒,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听到王爷喊进,连忙冲进大帐,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福了一礼,惊喜地看着薛筱筱,目光含泪。
薛筱筱看着眼前的两个丫鬟,白软软的脸颊慢慢鼓了起来,很是不高兴地盯着裴无咎,“无咎,她们是谁?”
朱槿碧桃倒抽了一口凉气,两人对视一眼,俱都不敢开口,试探着去看王爷的脸色。
裴无咎黑眸中闪过一丝沉痛,他轻柔地抚了抚薛筱筱的头发,“让她们帮筱筱梳头,好不好?”
“嗯……”薛筱筱看了看自己的头发,长过腰际,梳起来要好一会儿,而她现在浑身没劲,不想抬着胳膊梳头,迟疑着点头,“好吧。不过你不能喜欢她们,只能喜欢我。”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裴无咎黑眸幽暗,深深地看着薛筱筱,“好,我只喜欢筱筱一个,这辈子都是。”
薛筱筱抿唇一笑,顺从地跟着两个丫鬟走到妆台边坐下,往铜镜里看了一眼,惊喜道:“呀,无咎,我还挺好看的!”虽然额头上有一道伤口,但五官很是漂亮。
碧桃悄悄摸了把眼泪,朱槿努力控制着自己,用梳子轻轻把她缠在一起的发丝梳开。
等两个丫鬟梳好发髻,薛筱筱晃了晃脑袋,眼睛一弯,“梳得真好看,谢谢。”
两个丫鬟吓了一跳,“不、不敢当。”
裴无咎摆摆手,让两个丫鬟下去了,拉着薛筱筱的手,问道:“筱筱,你只记得我吗?还记得别人不?”
“记得呀。”薛筱筱感觉自己被质疑了,杏眸瞪得圆溜溜的,“男主太子、女主方知月,还有很多配角,像是建昭帝、皇后、魏贵妃、裴琅什么的,我都记得,书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书里?”裴无咎长眉皱起。
薛筱筱圆润的指尖压在了裴无咎的眉心,“别皱眉呀,你一皱眉我心里就难受。你也想看那本书吗?那书不知道在哪里,而且也只有半本,不过书里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我写给无咎看,好不好?”
裴无咎点点头,“好,那就辛苦筱筱了。”
“不过……我肚子有点饿,有没有吃的?”她好像提了个很过分的要求,说完又连忙改口,“没吃的也没关系,有水也可以的。”
裴无咎:“……”
他唤人上了点心,“这是莲蓉酥,筱筱先垫一垫,膳食马上就好。”
“莲蓉酥!”薛筱筱激动得瞳孔都放大了,“真的是……莲蓉酥!我、我能吃吗?”
裴无咎笑得温柔,仔细看黑眸里又藏着悲伤,“当然能吃,这本来就是给筱筱的。”
薛筱筱抓起一个莲蓉酥塞到嘴里,咬了一口,表情突然呆滞了。
“怎么,不好吃吗?”因为薛筱筱三天没醒,大帐里没有让任何人进出,自然也没摆点心,裴无咎怀疑是不是大厨房偷懒了,这莲蓉酥还是三天前的。
薛筱筱慢慢低下头,看了看手里咬了一口的莲蓉酥,神情有些茫然,“无咎,为什么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莲蓉酥……我以前吃过?”
裴无咎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肩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她小巧的肩头,“我是安王啊,你是我的王妃,自然是什么好吃的都吃过。”
薛筱筱更迷惑了,“我是你的王妃?可是安王妃不是在成亲当日就已经死了吗?书里虽然没有具体写到成亲那天的事,但后面也提到过一句。”
“这是什么书?筱筱吃完东西写下来给我看看,好不好?”裴无咎黑眸中飞快地划过什么。
薛筱筱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咬着莲蓉酥。
裴无咎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她虽然什么都不记得,连她自己是谁都忘了,但她偏偏记得他,记得他只能喜欢她一个人。还有她提到的什么书,真是让人在意。
薛筱筱只吃了两块莲蓉酥,膳食就送上来了。
她的口味没有变,裴无咎给她夹的菜
', ' ')('她都很喜欢。
用过膳,裴无咎拉着薛筱筱到大帐外走了走,她昏迷了三天,身体还有些虚,裴无咎让长安推着轮椅。
“那是什么?”薛筱筱指着远处一个碎石山。
“那里原本是雪龙山,后来炸掉了。”山头凭空消失太过诡异,幸好两百侍卫一直围着没有任何人靠近,裴无咎干脆把下半截树桩似的半座山也炸掉了,只剩下一堆碎石,这样谁也不知道那些碎石原本是一座山还是半座山。
薛筱筱想了想,书里没有提到过雪龙山的名字,显然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咱们这是在哪里?京都吗?”
裴无咎耐心地解释,“不是,离京都很远,不过咱们马上就启程,估摸一个月后就到京都了。”他之所以停留三天,不过是担心她的身体,既然醒了,自然可以启程。
王妃已醒,午膳后启程的消息已经传了下去,薛筱筱和裴无咎回到大帐的时候,注意到了大帐边跪着永吉。
“这是在做什么?”薛筱筱好奇地问。
裴无咎扫了永吉一眼,“他犯了错,害得筱筱受了伤,筱筱说要怎么惩罚他才好?”
“啊,问我吗?”薛筱筱摸了摸额头,刚才在铜镜里她就注意到了,这是一道新伤,“是这个伤吗?”
裴无咎淡淡地应了一声,这三天他一直在给她用玉雪膏,伤口已经没有刚开始那样吓人了,估计不久,伤疤也会完全消失。
“这伤也不是很严重,”薛筱筱不知道该如何惩罚永吉,想了想,“他对无咎忠心吗?”
裴无咎笑了一声,“忠心,就是这次大意了。”
薛筱筱仔细回忆了一下书里安王对属下的惩罚,“那……打上十个军棍?”
裴无咎点头,“嗯,就十个军棍。”他睨了惊呆的永吉一眼,“还不下去领罚?”
“十个……太少了,”永吉已经三天没吃没睡,加上从雪龙山下来为了护着薛筱筱受的伤,看起来憔悴不堪,身子却依旧跪得笔直,“属下愿领一百军棍。”
长安皱了下眉,如果是平时,一百军棍大约能让永吉去掉半条命,可他现在的状况,一百军棍恐怕熬不住。
裴无咎冷哼一声,“王妃已经说了十个,你要违抗王妃的命令?”
永吉身子一抖,“……属下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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