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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无咎落了一个吻在她的额头,“以后,要是我再寒毒发作,不用什么汤,筱筱自己来就行。”
“……”薛筱筱直觉不能再任由这个危险的话题继续下去,“可是汤能饱腹!我饿了!快要饿扁了!”
说完,她也不等裴无咎说话,直接喊道:“朱槿,碧桃,进来!”
裴无咎:“……”要不要告诉她嘴唇快要破皮的事呢?
两个丫鬟快步进了屋,薛筱筱掀开床帐下来,吩咐道:“帮我绾发更衣。”
三个人去了东梢间,朱槿碧桃看看自家王妃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脸,还有那几乎破皮的红肿唇瓣,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没敢开口询问。
等薛筱筱妆扮整齐出来,几个大炭盆已经收走,裴无咎换了件朱红单罗纱夏袍,坐在轮椅上朝她微微一笑。
他神情自若,又恢复了往日矜贵雍容的世家公子形象。朱红色衬得他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薛筱筱自动地推着他的轮椅,两个丫鬟替她撑着伞,院子里的永吉长安脸上都是喜色,王爷以前也有过寒毒发作,每次都是昏迷上好几天才能醒来,让人提心吊胆。这次王妃来了不过一个时辰,王爷就醒来了,就是王妃的嘴……
察觉到长安永吉的目光,薛筱筱恼羞成怒,“午膳给王爷再来两盅当归羊肉汤,两盅!”
裴无咎低低地笑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抵在唇边,凤眸中满是笑意,神情愉悦。
长安永吉惊讶地对视一眼,神情激动——多少年了,他们从未见王爷笑得如此开心,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
回到正院,午膳已经摆好,还真的有两盅当归羊肉汤。
听到消息的蔡嬷嬷也来了,悄悄地跟薛筱筱低语:“王妃是不是来癸水的时候不舒服了?这当归羊肉汤虽然能调经暖宫,但是不能多食,天吃一次就好,一天三次王妃恐怕受不住。”
薛筱筱尴尬地点点头,“嗯嗯,给王爷吃。”
蔡嬷嬷疑惑地看了看裴无咎,正看见他瞅着小王妃,那眉梢眼角都挂着笑意,眸光宠溺。
蔡嬷嬷愣了一下,心里像炸开烟花似的,欢喜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一倍,“好好好。”说完,她飞快地出了正院,脚步轻快,找张管家交流去了。
薛筱筱的嘴唇还真的有点疼,太热的食物不敢碰,只挑着温的凉的吃了些。
裴无咎倒是胃口极好,比平时吃得多,还真的把两盅汤给喝光了,喝完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汤味道寡淡,只有筱筱喂的那一盅,滑嫩香甜,让人回味无穷。”
滑嫩香甜?他说的是当归羊肉汤?!
薛筱筱狠狠地横了他一眼,眸光流转,嘴唇红肿,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威胁力,反而娇媚又可怜。
裴无咎压了压心底那拱上来的火,他得适可而止,不然真把小王妃的嘴弄破,她肯定要炸毛的。
漱口净手罢,裴无咎拿着个小小的玉盒,招手让薛筱筱坐到身边。
“这什么?”薛筱筱好奇地问。
裴无咎把玉盒打开,里面是晶莹的膏体,淡淡绿色,味道清香,“这是玉雪膏,消肿镇痛。”他说着话,如玉指尖挑了一点膏体,点在她红肿的唇上。
膏体清凉,刚一抹上,原本有些火辣刺痛的唇立刻感觉舒服了。薛筱筱想起来了,书里倒是提到过这玉雪膏,能祛除伤疤不留痕迹,是难得的美颜圣品,只有皇宫中有少量,“没必要用这么好的东西吧?”
裴无咎淡淡睨了她一眼,“我的王妃,就该用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玉雪膏不愧是养颜疗伤的圣品, 不过是歇了个午觉的工夫,薛筱筱的嘴唇就完全恢复正常了。
她伸了个懒腰, 抱着裴无咎感觉了一下,他的体温还是有些低。
“殿下,你是不是还不舒服?要不, 咱们去泡温泉?”薛筱筱提议。
裴无咎颔首,“可。”左右现在京都无事,他可以多陪陪小王妃。
说走就走, 薛筱筱让朱槿碧桃准备东西。
看着两个丫鬟收拾包袱,裴无咎又想起小王妃逃跑的事了。
昨晚她身上只带了个小包袱,里面是两套他改小了的衣衫,她的那些重要物品比如金银珠宝、匕首小弩、舆图什么的, 一概不见。
从围墙处回到内院, 他一路抱着她,很确信这些东西没有藏在她的身上。再说,那小弩就算精巧, 也有半臂长宽, 根本没办法藏在袖中。
这些东西她十分看重, 绝对不可能不带走。那么, 她到底是藏在哪儿呢?
裴无咎眯着眼睛打量一番,小王妃腰身纤细不盈一握,丁香色的绫裙勾勒着她玲珑娇软的身子,无论怎么看,都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他的王妃……是属小松鼠的吧?
两个丫鬟很快收拾好了东西, 裴无咎和薛筱筱正打算出门,院子里传来长安的声音:“王爷,太子来了。”
太子怎么来了?薛筱筱愣了一下,说起来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不管是太子
', ' ')('还是三皇子,都没有来过安王府,估计是避讳着不想让皇上猜疑。她还记得上次出了九尾凤钗的事,太子是派了手下的少詹事过来的,这次怎么亲自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裴无咎显然也有些意外,握着薛筱筱的肩膀,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说道:“筱筱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我跟殿下一起过去。”薛筱筱站了起来,“我不见太子,就在厢房等你。”
小王妃如此依恋自己,片刻都舍不得分离,裴无咎得意地挑了下眉,露出一个“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无奈又宠溺的表情。
薛筱筱:“……”
两人一起去了外院,接待太子的地方并不是裴无咎惯常住的书房,而是外院正殿。
薛筱筱估计这里应该是王府规格最高的地方,斗角飞檐,肃穆巍峨。她进了东厢房等着,裴无咎则是进了殿门。
其实薛筱筱也见过太子很多次了,就算让她陪着也没关系,但裴无咎下意识就想把他的小王妃藏起来谁也不给看,太子不行,裴琅也不行。
再说,太子竟然不顾建昭帝的猜疑亲自上门,很可能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或者,是皇后被打入冷宫对太子造成了重大冲击,加上彭氏一族的势力一落千丈,太子已经失去了母族的支持。
建昭帝对太子颇为忌惮,太子为了让皇上安心,平时从不主动结交大臣,就算有凑上来表忠心的也都是淡漠处之。
这样下来,现在的太子竟然有了一种孤立无援之势。最近御史更是谏言,皇后的凤仪宫储有大量麝香,有残害皇嗣之征,应废后。
要是皇后真的被废,太子和裴琅相比,就失去了“嫡”这个优势,也就占着“长”,但裴琅身边可是聚集了不少朝臣,尤其借着建造永丰粮仓,裴琅又拉拢了很多朝臣。在某些人的眼里,太子岌岌可危,裴琅如日中天。
裴无咎估计太子来找自己,很可能是因为内心焦虑。
一进殿门,就看见太子负手站在殿中,身形消瘦,手指不停地转着那枚绿得滴油的玉扳指。
“太子殿下。”裴无咎拱手,“太子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太子笑了,“无咎,你也跟我客套上了。听说你病了,我过来看看。”
两人寒暄几句,太子叹了口气,转入正题:“我实在为母后焦心。那麝香是金嬷嬷私自藏的,与母后并无干系。还有丽嫔之事,父皇也怀疑是母后所为。虽然宫宴是母后主理,丽嫔平时也跟母后走得近些,但这并不能证明丽嫔是母后指使,母后根本就没有理由安排这样一场拙劣的刺杀。”
裴无咎点点头,“太子所言有理。”
太子坐在裴无咎对面,身子前倾靠近他,盯着他的眼睛,“无咎,你知道是谁策划了丽嫔之事吗?”
裴无咎凤眸平静,面无表情,“不知。”
太子身子松懈地靠回椅背,剑眉皱起,“这可真成了谜题了。”丽嫔被关在宗人府审问,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他本来怀疑这是宁王和魏贵妃的手笔,毕竟魏贵妃在皇宫中也有不少自己人的。但细想之下,总觉得有些不符。如果是魏贵妃,应该会留下更明显直接的证据,能指明丽嫔是母后指使。
他有那么一个瞬间,怀疑到了裴无咎。
如果不是魏贵妃和宁王,能在宫中悄无声息对妃嫔下手的,应该只有裴无咎,毕竟他在皇宫里长大,难免也留下了一些眼线。
而且裴无咎也不是毫无动机,上次母后试图陷害安王妃偷盗九尾凤钗,肯定惹怒了他,而丽嫔刚好有参与。
就算此事是裴无咎做的,太子也没打算追究,母后和丽嫔陷害安王妃,裴无咎替他的王妃报仇,一报还一报,已经两清。而他现在处境艰难,也没有余力追究此事,更重要的是把裴无咎拉拢到身边,有裴无咎一个,胜过裴琅身边的无数朝臣。
“无咎,”太子欲言又止,他犹豫着想把父皇遗诏中提到的殉葬之事告诉裴无咎,用这个秘密向他示好。但这样做很有可能让裴无咎和父皇势不两立,现在他孤立无援,只有父皇是他唯一的依靠,他绝对不可能为了裴无咎而跟父皇起隔阂。
告诉裴无咎殉葬之事,他可能就得在兄弟和父皇之间二选一。不提殉葬之事,裴无咎看在多年的兄弟情面上,至少不会跟裴琅联手来对付他。
太子纠结半天,终于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也许将来他能多劝劝父皇,让他改了遗诏中的殉葬。
“无咎,这么多年,我是把你当成亲兄弟看的,你不会成为我的敌人,对不对?”太子手指收紧,将那枚玉扳指死死地压住。
裴无咎长眉轻挑,笑了起来,“太子殿下,你刚才那副样子,我还以为你是要跟我说什么惊天大秘密呢。”
太子心头一跳,在这一瞬,他突然怀疑裴无咎已经知道了遗诏的内容。
不,这不可能。
父皇是多疑之人,写下遗诏的时候身边肯定没有无关之人,更何况让安王殉葬这样的秘密,父皇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 ' ')('“无咎,”太子手指扶额,无奈地笑道:“咱们可是从小钻过一个被窝的,咱们之间,还能有什么秘密?”
裴无咎垂下眼眸,鸦色长睫遮住了凤眸中的神色,薄薄的唇角勾起一丝浅笑,“太子说的是。”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太子总觉得裴无咎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无咎,你……”
裴无咎抬眸笑道:“太子都在想什么,你可是一国储君,我要是成了你的敌人,不就等于叛国了吗?”
太子一愣,随即也笑了。
两人默契地谁也没再提那个“大秘密”。
太子顾忌着建昭帝,并不敢久留,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无咎不用送了,我自己走了。”
“太子慢走。”裴无咎拱手道。
太子带着手下离开,走到院门处,突然又停下脚步,回身望了一眼。
他今日来的目的可以说一个都没达成。
他想知道丽嫔之事跟裴无咎有没有关系,裴无咎却只淡淡地回应了“不知”两个字。
他想得到裴无咎的支持,裴无咎却只说不会跟一国储君作对。那是君臣大义,而不是兄弟之情。如果有一天,他这个储君被废,裴无咎是不是就会对他下手了?
他神情阴郁,目光中带上了几分迷惑和阴鸷,不知道多年的好兄弟,为什么就这样离了心。难道裴无咎跟那些没眼光的朝臣一样,也想拥护裴琅,好谋求一个从龙之功?
他有种奇怪的直觉,在他没有说出遗诏殉葬的时候,他和裴无咎之间,就渐行渐远回不到过去了。可是,如果他真的说了遗诏的事,恐怕父皇、他、裴无咎三人之间的局面也是无可挽回。
薛筱筱趴在东厢房的窗口,眼看着太子呆呆地站了片刻,转身离去。等太子的背影看不到了,她出了东厢房,进正殿去找裴无咎。
“殿下。”薛筱筱快步走到裴无咎面前,仔细看看他的神色,见他神色平静,疑惑道:“你没跟太子吵架吗?”
裴无咎笑了,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怎么这么问?”
“唔……”薛筱筱想了想照实说道:“我刚才看太子在院门站了好一会儿,脸色不太好看。”
裴无咎脸上的笑意淡了,“筱筱怕了吗?”
他自然知道太子为什么生气,刚才他应该对太子表以忠义之心的。可是,太子想要他的兄弟之情,却连危及他性命的殉葬都不愿告知实情,他突然就失了兴致,那一刻,不想虚与委蛇。
更何况,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将来这遗诏颁布,太子是不会违抗遗旨的,更不会悄悄放他一条生路。
薛筱筱摇摇头,细白的手指勾住他的尾指,像是与他做下约定,“不怕,不管殿下要做什么,我都站在殿下的身边。哪怕是与太子为敌,与皇上为敌,我也是殿下的人。”
裴无咎一愣,低低地笑了起来。
没错,她是他的人,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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