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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梨花香萦绕而来,他的小王妃凑近了一些,低声问道:“怎么,不舒服了吗?”
她说着话,手指还从桌下摸索着探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指尖。
他的手冰冷,她的手却温热柔软。
裴无咎鸦睫低垂,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薛筱筱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做声,手指一收准备撤回来。
指尖才刚刚一动,下一刻,就被猛地攥住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握着她,薛筱筱下意识缩了一下手,却被抓得更紧。
他指腹的薄茧摩擦着她手背柔嫩的肌肤,有点痒,还有点疼。
前阵子上药的时候他也握过她的手,刚才也是她主动去碰他的,可现在的情形却大不一样。
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心里漫开,薛筱筱不自在地左右瞅瞅,忐忑道:“殿下?”
裴无咎慢慢抬眸,漆黑的瞳仁里难得露出一丝脆弱,“冷。”
薛筱筱顿时心软,手指主动勾住他,柔声道:“我帮你暖着。”
两人的手在桌下交握,一大一小,一冷一热。
裴无咎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建昭帝,见他始终没有看向自己的小王妃,倒是有几次目光落在方知月、华秀桐等一众高门贵女身上,似乎在衡量什么。
估计又是在用他那帝王的制衡之术,掂量太子、三皇子之间的势力均衡。裴无咎心里嗤笑一声,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上又怎么样,自己的儿子也不信任,天家无父子,生在帝王家本身就是个悲剧,他自己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裴无咎估计建昭帝正在考虑到底给三皇子定个什么样的正妃,看魏贵妃的样子似乎属意华秀桐,但华秀桐是华阁老独女,要是这门婚事成了,三皇子的势力未免太大。
建昭帝平时对三皇子纵容一些,那也只是用来制衡太子,免得太子势力做大威胁到他自身。但裴无咎相信,建昭帝从来没有想过另立储君动摇国本,更是不愿意让两个儿子你死我活地争斗起来。
所以,三皇子不能真的和太子势均力敌。
可笑三皇子和魏贵妃尚未看破,还想着待价而沽,把三皇子妃的位置留给能给他们带来最大好处的权臣。
三皇子不日就会封王,在场的贵女大半是冲着他来的,而华秀桐始终清冷端坐,并不在意众人。
此女倒是沉得住气。裴无咎懒懒收回目光,却见邻座的太子正瞅着他,眉毛一挑,神色揶揄。
交握的双手藏在桌下,别人看不到,邻座的太子却能看到。裴无咎面无表情地扯了扯袖子,宽大的袖口遮住了两人的手。
太子笑得更加促狭,眨了眨眼睛。
他本是英武肃穆的长相,做这样淘气的动作有些违和,裴无咎愣了一下,蓦然想起在他十四岁离开皇宫去军营之前,彼时比他小了一岁的太子还是个小小少年,在别人面前尚能端着架子,在他这个自幼的玩伴身边却不过是个顽皮的孩童,这样促狭淘气的表情是常常见的。
“无咎,你也有今天……”
太子的声音里都带着笑。
裴无咎不咸不淡地问道:“不知太子几时大婚?”
太子一噎,飞快地看向对面的方知月,耳尖竟然红了。
薛筱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偏过头看了一眼。
太子早就想跟她说句话,奈何薛筱筱一直盯着舞姬看,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连忙开口:“安王妃,刚才母后的做法实在太过了,孤代母后给你赔个不是,改日再登门道歉。”
他态度倒是很好,做为一国储君,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低姿态了。
薛筱筱心里不以为然。
刚才在凤仪宫情况危急之时,太子要是跳出来说几句话,拦着皇后不要搜身,那么到最后就算她自己为了证明清白坚持搜身,至少也会感激他一下。
现在危机过去尘埃落定,再来赔礼道歉就太晚了。
薛筱筱观察了一下裴无咎的神色,说道:“太子殿下要代皇后娘娘赔礼,皇后娘娘自己知道吗?”
太子一僵,面色尴尬地扫了一眼正中的皇后,他自然不敢让皇后知道。
薛筱筱一笑,“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妾身不过是个亲王妃,进了宫都可以随便搜身的那种,太子殿下的赔礼妾身可不敢受。”
裴无咎嘴角一勾,小王妃这张小嘴叭叭叭的,终于气别人去了。
太子也知道安王妃今天受了委屈,倒也没有被怼得恼怒,面有愧色地低下头,心想日后定要补偿给无咎和他的王妃。
乐声不绝,宫中的舞姬又在翩翩起舞,旋转、跳跃,下腰、回眸……
薛筱筱看得眼花缭乱,直到坐在马车里,还没定下神来。
小王妃托着下巴,圆溜溜的杏眼亮晶晶的,裴无咎纳闷她怎会如此喜欢,看样子似乎是第一次见到,想到小姑娘以前日子过得穷苦,想必也是没机会学习这些,问道:“筱筱要是喜欢乐
', ' ')('舞,我请人来教你?”
薛筱筱匪夷所思,“我都有肉丸子吃了,还学乐舞做什么?”
裴无咎:……
她问得理直气壮,他竟无言以对。
他没有说话,薛筱筱顿时警觉:“殿下,你不会想要用乐舞来换掉肉丸子的承诺吧?”
乐舞完全可以看别人跳,她美滋滋欣赏就好了,肉丸子可是要吃到自己肚子里的。
“不换!”
斩钉截铁,态度坚决。
她以前生活艰难,没吃过四喜丸子,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裴无咎不停地在做着心里建设,这才堪堪忍住了没把她扔下去。
一回到王府,裴无咎立刻吩咐了送饭菜上来,特意叮嘱要做两份四喜丸子,免得他的小王妃总以为他要为了几颗丸子食言。
薛筱筱跳下马车,主动推着裴无咎往内院走。
已是亥时,夏风清凉,隐约能闻到王府湖中荷花的香气。
薛筱筱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偏偏看了一晚上的美酒佳肴不能吃,突然想起乔静禅那天送的莲子糕来。
“殿下,那天的莲子糕你派人查了没有?”
“查了,葛医正说并无问题。”裴无咎很喜欢她的小心谨慎,知道乔静禅送的东西也不能随便吃,特意等他回来交给他。
“啊——”薛筱筱遗憾得跺脚,“早知没问题,我吃掉多好,满满一碟子莲子糕呢!”
知道她饿得狠了,裴无咎也没笑话她,“等明天让厨房给你做。”
终于吃到了惦记很久的肉丸子和大鸡腿,薛筱筱心满意足。
从净房洗漱好出来,发现裴无咎已经上了床,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本书随意翻看。
薛筱筱打了个哈欠,“殿下,我睡了。”
因为裴无咎躺在床的外侧,薛筱筱从他身上爬了过去,她已经脱了外衫,中衣衣襟松散,胸前风光隐约可见。
裴无咎手指一紧,书页起了皱,再看小王妃,神态自若,杏眸惺忪,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甚至还躺在他身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小脑袋在枕头上蹭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乌黑顺滑的长发在背后散开,蓬松柔软。
手里的书看不进去了,裴无咎捏了捏眉心,躺下,长臂一伸,把薛筱筱捞进了怀里,虚虚地笼着。
薛筱筱:“……?”
裴无咎凤眸微眯,嘴角勾着一丝危险的意味,得让小姑娘知道,他虽然腿残着,但也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以后行住坐卧都得注意些。
薛筱筱纤长的睫毛茫然地眨了两下,琥珀色瞳仁清澈纯净,映着裴无咎一张俊美的脸。
突然,她好像明白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往裴无咎怀里一钻,胳膊往他劲瘦的腰身上搭过,脑袋靠在了他的胸口。
裴无咎:……???
刚才他只是要吓吓她,就算把她捞进怀里也只是虚虚抱着,并没有碰到她的身体,现在她却结结实实地抱着他的腰,两人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娇软。
吓人不成反被吓,裴无咎磨了磨后槽牙,声音像是从齿缝中一字一字地挤出来,“你做什么?”
薛筱筱:“没事,我帮你暖着。”
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别担心,我不怕冷。”
不仅不冷,还特别舒服。
自从知道裴无咎畏寒之后,卧房里就再也没有用过冰釜,而薛筱筱突然发现,抱着裴无咎可比冰釜舒服多了,他体温低身体凉凉的,又不是那种冻人的凉,毕竟是人的身体,温凉又舒爽。
裴无咎想起刚才宫宴上她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本来冰冷的身体硬是让她给暖热了些。
她之前也确实说过抱着更暖和。
修长的手指握着她圆润小巧的肩膀,本来是要把她推出去的,这一刻,裴无咎突然迟疑了。
怀中柔软的身体跟个小火炉似的,热意源源不断,带着梨花的香气。
她都主动投怀送抱了……
要不……就抱着吧。
向来杀伐果断的男人,难得犹豫起来。
她今天受了惊吓,躲在他怀里会更安心吧?
再说,她抱起来还挺舒服的,软软香香的,暖乎乎的。
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她的肩膀,半晌也舍不得把她推出去。
她是他的王妃,就算抱着她,也是天经地义的。
裴无咎闭上了眼睛。
他从来没有这样抱着人睡过,原本以为要彻夜不眠,没想到不过一刻钟就睡着了。
直到早上醒来,裴无咎低头盯着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怔忪了片刻,才发现自己昨晚竟然是黑甜一觉,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卯时。
这种情形多少年没有过了?
盯着埋在他胸口发丝蓬乱的小脑袋看了会,裴无咎轻轻把她从怀里送出去,翻身下床。
看看时间已经错过早朝,今天干脆不去
', ' ')('了,正好那个舞弊案的章铭被他藏在府里,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审了。
薛筱筱醒的时候,裴无咎已经不在屋里,以为他跟往常一样去了皇宫。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美滋滋地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空间,这个空间回来的可真是时候,虽然不大,但也帮了大忙。
空间里除了九尾凤钗,还有一堆吃食,煨鹿筋芙蓉蛋什么的,好在空间里时间凝固,这些东西倒也不会放坏,也不需要碗碟盛放,自动在空间里排列得整整齐齐。
等会儿把这些东西都清出去,存些金银细软进去。
想到这里,薛筱筱一骨碌爬起来,连声唤着朱槿碧桃,洗漱完用了早膳,薛筱筱不让两个丫鬟跟着,自己端着一碟子点心去了湖边。
湖里的锦鲤见到人影,蜂拥而至,红的黑的蓝的几乎挤成了团,薛筱筱把点心捏碎扔了下去,看看左右无人,把空间里的吃食全都扔进了湖里。
清理了空间,薛筱筱离开湖边,转过身,远远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拎着食盒,朝着外院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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