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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无咎坐在她身边,“虽然用手指写得也不错,但你得学会用笔,不然将来一堆下人等着你指示,你用手指头去蘸墨,他们会笑话你的。”
薛筱筱想象了一下,顿时脸红了,乖乖地抓起毛笔。
裴无咎也拿了一支笔,展示给她看,“这样,你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笔,中指要勾,无名指要顶,小指扶住。”
薛筱筱学着他的样子,一根一根手指摆好位置,毛笔“唰”一下横过来了。
裴无咎:“……”
“我、我再试试!”薛筱筱默默念着“捏、勾、顶、扶”,总算把五个手指头安排明白了。
薛筱筱抿唇一笑,得意地晃了晃小脑袋,一点儿也不难嘛!
可惜,会握笔不等于会写字,即便裴无咎教了她怎么下笔怎么用力,薛筱筱还是没掌握住诀窍,在写废了一沓宣纸后,她咬牙切齿地抓着毛笔,裴无咎似乎听到了毛笔发出了轻微的咔嚓声。
他轻笑一声,高大的身子靠了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她执笔的手,将她软软的小手整个罩住,带着她手腕用力,在宣纸上写下一个漂亮的“薛”字。
初夏的风挟着些微热气,从半开的菱花窗拂过。
不知道是因为练字久了,还是裴无咎靠得太近,薛筱筱的鼻尖上冒了几颗细细的小汗珠,连带着脖颈耳根都开始发热。
他的身上隐约传来淡淡的味道,像是大雪簌簌而下,天地间冷冽寂静,只有松柏静默苍翠。
他的手指修长,可以将她的手整个包覆。
掌心指腹有一层薄茧,擦在她的手背上,微微有些痒,还有些冰,薛筱筱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裴无咎立刻放开了她。
那淡淡的雪松味道也随之消散。
“就是这样用力,感觉到了吗?”他声音平静,好似刚才那样靠过来也只是为了教她写字,完全没有别的意味。
薛筱筱愣了一下,下意识朝他靠了过去,想要闻一闻那清冽的雪松味道是不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裴无咎长眉一挑,一个指头点在她的额头上,把她推回原位,“坐正。”
薛筱筱拨开他的手指,揉了揉额头,用力抽了抽鼻子也没闻到那雪松味道,遗憾地叹了口气,“知道啦。”
裴无咎淡淡睨了她一眼。
仔细回忆着他刚才带着自己下笔的力道,薛筱筱在刚才那个薛字旁边认认真真地写了筱筱两个字,竟然比刚才好看了很多。
“快看快看!殿下快看看,我是不是有进步啦?”薛筱筱扯着裴无咎的衣袖兴奋地指着自己刚写下的两个字。
裴无咎的眉头拧了起来,那两个字在他看来还是难看得无法言喻,但如果仔细瞅瞅,似乎大概可能是进步了那么一点点。
小姑娘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杏眼亮晶晶的,一副等着夸奖的样子。裴无咎勉为其难地颔首,“……嗯。”
薛筱筱得意地晃了晃小脑袋,“对了,殿下,我也会写你的名字哦。”书里的每一个字她都会写,裴无咎的名字出现了很多次,她写得无比熟练。
揭开一张新的宣纸,薛筱筱抿着唇,低头写“裴无咎”三个字。
她写得很认真,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毛笔,饱满的红唇微微抿着,圆溜溜的杏眼一眨不眨,盯着笔下的字,好像那是非常重要神圣的三个字。
裴无咎心中一动。
薛筱筱慢慢地拉下最后一笔横,长长地舒了口气,偏头看裴无咎,“殿下,你看,你的名字!”
“嗯,筱筱真厉害。”裴无咎说完,眉头皱了起来,他竟然下意识地就顺着她的意思夸她了。
薛筱筱毫不谦虚地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殿下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无咎,是说没做错吗?”
裴无咎轻笑一声,“差不多吧。《易·乾》里面有一句话: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薛筱筱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把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她每个字都听清楚了,加在一起却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时时警惕,能够免于过失。”裴无咎耐心给她解释,“我的名字就是出于此处,姓裴名厉,字无咎。”
“裴厉,无咎……”薛筱筱喃喃念了一遍,突然明白过来,“啊,你大名叫裴厉!”她还一直以为他就叫裴无咎,原来无咎是他的表字。
说完,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扭头看了一眼,见裴无咎薄唇微勾,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薛筱筱:“呃……”
大雍的亲王地位崇高,只下天子一等,要授金册金宝,每年俸禄万石,公侯大臣见了要伏而拜谒,像她刚才那样直呼其名的,估计从来没有过。
至于建昭帝和太子、三皇子,因为他从小就在宫中做伴读,关系比较亲近,都是喊他的表字。
这也是薛筱筱以为他大名就叫“裴无咎”的原因。
“呃,殿下,我不是故意的……”薛筱筱尴尬地挠了挠
', ' ')('头。
裴无咎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那手腕瘦伶伶的,脆弱得似乎稍稍用力就会折断。他的手指隔着衣袖环成一圈,也只是虚虚地握住。
太瘦了!还得好好养着才是。
“殿、殿下……”薛筱筱惊讶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瞳仁明亮清澈,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了一点点牙齿,像是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
“不能碰,头上有伤。”裴无咎松开手,若无其事地背到身后,食指拇指轻轻捻了捻,那温热的触感似乎还未完全消散。
“哦……”薛筱筱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偷偷瞅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大反派生得十分好看,俊眉修目,鼻梁高挺,嘴唇有些薄,看起来有些冷淡。书里说他总是跟男主作对,搞得朝堂腥风血雨,还有弑父嫌疑,完全就是个大反派。
可她与他接触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却觉得他细心又温柔,并不像那么冷血嗜杀之人,也许,他做的事都是有原因的?
“好了,就到这里。”看她眼神有些恍惚,裴无咎以为她累了,“你休息一刻钟,蔡嬷嬷过来教你礼仪中馈之事。”
……
裴无咎去了外院,薛筱筱喝了杯茶,吃了点心,蔡嬷嬷就过来了。
“老奴见过王妃。”蔡嬷嬷深深福了一礼。
“嬷嬷快请起。”薛筱筱连忙扶住她,这位既然掌管王府内院的中馈,肯定是举足轻重的。“还要烦请嬷嬷多多指点。”
蔡嬷嬷也只在上午见过薛筱筱一面,那时她跟在王爷身边,并没有什么失礼之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王爷让自己每天抽一个时辰来教导王妃礼仪和中馈。
不过想到侯府的环境,估计王妃在家时并没有机会接触中馈之事。至于礼仪,王爷说是王妃不小心碰到了头,有些事情忘记了。
蔡嬷嬷让薛筱筱行了个最简单的福礼,毕竟是亲王妃,就算在皇帝皇后面前,如果不是非常正式的场合,一般福礼也就够了。
薛筱筱见过朱槿碧桃行福礼,也见过乔静婵和林妙香行福礼,她自己在净房还偷偷练习了一下,即便如此,一个福礼下来,蔡嬷嬷的眼神还是变了。
这哪里是缺乏教导,这根本就从来没学过礼仪吧?
按理说堂堂侯府嫡长女,不应该如此。不过想到王爷说的她忘记了很多东西,还专门叮嘱她王妃如果有什么异常之处也不要声张,蔡嬷嬷压下心中的疑问,耐心地纠正薛筱筱的动作。
不光是行礼,行立坐卧都得有模有样。半个时辰下来,薛筱筱累得脸都白了。
见她明明已经累极却一声不吭咬着牙坚持,蔡嬷嬷自己先心软了,说是王妃,也不过才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王妃头上还有伤,今天就先到这儿吧,还有半个时辰,老奴跟王妃说说这宫里的规矩。”
薛筱筱松了口气,拉着蔡嬷嬷坐下,让朱槿和碧桃奉了茶点,一边吃茶一边听蔡嬷嬷说皇宫的情况,她听得很仔细,毕竟每个月十五她都得去参加什么赏月宴,尤其裴无咎跟太子还不对付,进了宫得十分小心才行。
学习了一个下午,薛筱筱累了,裴无咎的晚膳是在外院书房用的,薛筱筱自己吃过晚饭后去了净房沐浴,准备早早睡觉。
朱槿碧桃小心地避开她头顶的伤,帮她沐浴擦身,又用小熏笼细细地烘干了头发。
薛筱筱乖乖地坐着让两个丫鬟忙活,享受地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
朱槿碧桃对视一眼,抿着唇一笑,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王妃,好了。”
薛筱筱迷迷糊糊地站起来,两个丫鬟生恐她摔了,扶着她上了床。
等裴无咎从外院回来,见雕花大床上的被子里拱起一个小包,他的小王妃呼吸绵长,一只手虚握成拳抵在脸颊边,小脸红扑扑的,睡得正香甜。
“……小猪崽崽。”裴无咎嗤笑一声。
他常常睡不着,现在时间还早,更是远远不到平时入睡的时间,裴无咎犹豫一下,看看大床上睡得无知无觉的小王妃,突然想试试早早睡下。
闭上眼睛,耳边是她绵长的呼吸,隐约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棠梨香气。
多年来都是独自入睡,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裴无咎发现自己并没有很难受,她的呼吸轻缓又节奏清晰,反倒让他纷乱的思绪渐渐沉静下来。
她身上的香气也不浓郁,隐约的棠梨香似有似无,让人想起初春时的梨花,花瓣洁白清凉。
裴无咎渐渐有了睡意。
突然,薛筱筱的呼吸节奏乱了,明显快了起来,随后,她猛地翻身坐了起来。
……做噩梦了吗?裴无咎不敢喊她,生恐把她惊到。
薛筱筱似乎根本就没清醒,木然地从睡在大床外侧的他身上爬了过去,蹬上床边的软底绣花鞋,机械地走到大桌边。
裴无咎也没有做声,静静地观察着她。
薛筱筱盯着大桌上的一盘点心,突然笑了两声,一手抓了一块,又木然地
', ' ')('走回大床,从他身上翻过,乖乖地进了被子躺好,不过瞬息,她又睡得香香的了。
裴无咎:“……”
她到底对食物是有多大的执念啊?!
薛筱筱抓的点心是莲蓉酥,那酥皮层层叠叠却非常脆弱,让她这么握着,已经有碎屑掉在了枕头边。
裴无咎试图从她手里把点心抠出来,薛筱筱立刻惊到了,不过她还没醒,只是双眉紧皱,哼哼唧唧地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裴无咎盯着她,眸光不善,磨了磨后槽牙,考虑到底是把她扔下床还是自己去别处睡。
薛筱筱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正打算再赖上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手上传来一种被束缚的感觉。
举起胳膊一看,两只手都被裹成了粽子,大红的轻纱胡乱地缠在她的手上,包裹得严严实实。
薛筱筱:“……?”
因为两只手都被包住,薛筱筱试了一下发现自己解不开,连声唤着朱槿碧桃。
两个丫鬟早就醒了,听到薛筱筱的声音连忙进来,碧桃惊讶地说道:“咦,这、这床帐怎么扯破了?”
朱槿也是一头雾水,两个丫鬟把床帐挂在金钩上,就见薛筱筱平躺在床上,两只胳膊举得高高的,盯着自己的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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