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她对于目前这个身体的猜测。先前他轻易便接受了她死而复生的事,也没问过她为什么,当然她自己也不知究竟是因为什么。因此,他并不确切知道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只是因青儿说过她是借尸还魂,而知道最初“甄兮”也不是她的真正身份。
瞿怀安像是随意地把玩着甄兮的手,这只手白皙柔嫩,一点儿都不像是农家女的手,应当是富家女乃至权贵之女。没听说望京哪位大人家的女儿丢了,她这身体可能是来自某个外地富商。
不知为何流落到此地,想来也没人会来望京找她……
“那来自骊山……”他接着问道。
甄兮无奈道:“我随口编的,没想到你真去过。”
瞿怀安低笑一声,又想到了什么,仰头问她:“可是兮表姐,为什么你白日里没有与我相认呢?”
甄兮沉默了下,道:“我怕你认不得我了,又或者早忘了我……那便是自取其辱。”
她可以想到,若她说她这么做的理由是在确认他没在找她后便不与他相认,他会有多生气,因此只好换了个理由。
“刚才是没办法了,我只好试试。”甄兮叹道。
瞿怀安沉默了许久,只有他有规律性的呼吸一起一伏,与她的呼吸相合。
“兮表姐……”他突然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往上提了提身体,与仰躺着的她面对面。
甄兮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
偏偏瞿怀安的手臂将她禁锢在他面前那小小的空间里,她想躲都没处躲。
“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只要你别故意躲着我,我都能认得出你。”他小心地摸上了甄兮的面颊,好像透过她的皮囊看到了什么,微微笑起来。
甄兮怔怔看着瞿怀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她还是赵王妃时,怀安突然出现认出了她,让她很诧异,总觉得有点魔幻。而刚才,她虽觉得他也应当能认出自己,但毕竟心里没底,谁曾想她不过是说了一句话,他便确认了。
单从这些事来看,他对她的感情,比她曾经想象的要深多了。
瞿怀安最初只是看着甄兮的双眼,他想把自己的热烈情感,毫无保留地传达给她。
但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环境,他难免多出些别的心思来。在那么多个不眠夜,他都是靠着回忆着她,才能在一切尘埃落定后获得一场安眠。
此刻,他的目光不自觉往下飘了飘,她被绑架来时正在睡觉,只穿了件中衣,在方才的拉扯中,她的衣襟散开了些,莹白的肌肤白得发亮。黑亮的长发在她身下散开,更衬得她肌肤似雪,令人移不开眼去。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陡然变得不规律起来。
他缓缓俯低身子。
但他的唇被一只手挡住了。
甄兮见瞿怀安眼神不对了,连忙手一抬拦住他。
如今他已经二十一岁,不管在哪个时代都算成年人了,血气方刚的青年想跟喜欢的人亲近无可厚非。
但她作为那个“被亲近的人”,实在接受不了。
“怀安,不要这样,可以吗?”她诚恳地望着他道。
瞿怀安望着甄兮良久,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实在看得她有些发虚。
然后她看到他翻身下床,背对着她慢条斯理地脱下外衣。
甄兮撑起身子,抿了抿唇。
如今她与他的强弱地位早已经扭转,他真想对她做什么,她反抗不了。
不如说,这也算是与他相认的可能代价,她在做出决定之前便有了隐约预料。所以,若劝阻不了他,她也没有反抗的必要。更没有必要说类似里“不要让我恨你”之类的话,她知道她不可能恨他,她想不出他做了什么能让她恨他。
她只是会很难过而已。
瞿怀安很快便脱了外衣爬上床来,他的身体刚刚前倾,便被甄兮抬手按住了肩膀。
她看着他平静道:“怀安,我不愿意,你不要这样。”
瞿怀安抓住了她的手,立即便察觉到她的手很凉,还在微微颤抖。
他垂眸难过地说:“兮表姐,你怎能认为我会伤害你?”
他抬眸望向她,眼中似乎有盈盈水光:“我只是想抱着你睡一晚……这五年来,我每一夜都睡不好,梦里总会被噩梦惊醒。”
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每一个噩梦里,这辈子我都没能再见到你。”
甄兮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因他的话而难受。
她沉默着躺了下去,只是翻过身背对着瞿怀安,算是默认了他的恳求。
瞿怀安没想到这么顺利,面上不自觉带起了笑。
兮表姐一直如此,只要他装可怜,她轻易便会妥协。或许他再求求她,她也会愿意拿手帮帮他。
不过今日如此便够了,他可不想让她太为难。
达成目的的瞿怀安先是下床弄灭了油灯,然后才摸回床上,钻进了似乎带着清香的被窝中。
他感觉到甄兮的脊背僵硬了片刻,在黑暗中几乎笑出声来,往前挪了挪贴紧她的背,手环到她身前,紧紧握住了她稍有些躲闪的手。
这具娇软温热的身体是真的,怀中那有些不规律的呼吸也是真的,他这不是在做梦,他的兮表姐真的回来了。
那些被噩梦惊醒后再无法入睡的夜晚好似离他远去,他禁不住弯起唇角,低喃道:“真好……”
守在外头的程三眼睁睁看着屋里烛火灭了,然后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有小厮走过来小声问:“程哥,还要准备离寺么?”
毕竟前一刻,瞿怀安正接了密信打算连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