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没了支撑,甄兮有一瞬间的慌神,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站着不动, 也就不用害怕了。
俞桃随意地看了眼“韩琇”,在瞿怀安走到自己面前时握住他的手臂道:“怀安,今日可要跟舅母一起用晚膳?”
瞿怀安在俞桃这个长辈面前就是个乖巧羞涩的少年,腼腆地笑道:“那我带兮表姐一起来,可以吗?”
俞桃又瞥了“韩琇”一眼,道:“当然可以了,一起来吧。”
她就像是在配合瞿怀安玩过家家,可是她并没有不耐烦的感觉,她当年嫁到国公府时瞿馨还小,她几乎是将自己的小姑子当成女儿养大,感情不可谓不深厚,怀安虽叫她舅母,可她跟他更有一份隔代亲,很愿意配合他的幼稚想法。
瞿家亏欠了怀安太多太多,她作为舅母,就愿意宠怀安,即便宠上天了,还有她儿子扛着,怕什么?
甄兮所记得的原书内容并不多,对于男主母亲的性格只有简单的印象,她真没想到,她竟然会配合怀安玩这种戏码。
男主母亲不会不知道她是谁,却偏偏配合怀安,没有揭穿。
瞿怀安愉快地应了一声,再回来带上甄兮,一起去了俞桃的院子。
甄兮又瞎又哑,全程只要吃东西就行了,至于怀安和他舅母在一旁提起她时是将她当做“兮表姐”的,她也没一点反应。
他们若跟她说话,她便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她能做到的也就仅此而已了。
再后来甄兮发觉,除了怀安的舅母之外,连他表哥都在配合他。
想想瞿琰的性格,再看他配合怀安的样子,甄兮便忍不住感叹,人与人是真的没法比,同是炮灰,她没一点背景,在侯府中的平静都是她想办法维持的,而怀安呢?却有这样强悍的表哥,还宠他。
甄兮发现,在她进入护国公府的近一个月后,怀安的报复升级了。
之前,她只是吃穿用度以及喜好都比对“兮表姐”,但平日里,他们口中的她依然是“韩姨娘”。
然而如今,连称呼都变了,“兮姨娘”是她新的称呼,所有人都开始将她看做“甄兮”,连几乎见不到面的瞿琰和俞桃都如此。
这样的待遇,对于甄兮来说没什么区别,但她知道,若处在这个位置的真是韩琇,只怕早疯了。
谁愿意被人当成是另一个人?自我被完全否定,久而久之说不定都要恍惚,以为自己真的是另一个人。
这日甄兮正在听书,便听到有人进来了,怀安的声音先响起:“兮表姐,我给你请了个大夫。”
念书的丫鬟被赶了出去,甄兮乖乖地任由大夫检查。
她想,她这样又瞎又哑的状态,显然不能让怀安满意,他大概希望她能好起来,全方位地感受绝望。
大夫诊疗过后开了药,在外头跟瞿怀安说了些话,然后便被送出了府。
瞿怀安走进来,笑眯眯地说:“兮表姐,大夫说,再过些日子,你的眼睛和喉咙都会好起来呢。”
甄兮想,不会的。
“你都好久没见过我写的字了,焦先生夸我的字颇有风骨,你看看我与从前相比是不是写得更好了些?”瞿怀安笑道,“我也好久没听到兮表姐的声音了,你会不会忘记怎么叫我的名字了呢?”
这种时候,甄兮一般都是用面无表情来应对的。
在报复全方位展开之后,怀安一直都是这样的粘人态度,除了依然不太爱与她身体接触,甚至比在侯府时还要亲近些。
“等你好了,我们出去玩玩吧?”瞿怀安期待地说,“我都没跟兮表姐你一起出游过呢,真的好期待呀。”
他说着停下话头。
他想起还在侯府时,他与兮表姐每日相伴,只是练字读书,也不觉得枯燥,每个清晨他都因期待而早早起床。但他也曾想过与她一道出游,只有他们两人,没有外人,也没有什么烦心事。
可是,如今他面前只有个令人生厌的韩琇罢了。
瞿怀安毫不掩饰自己看着韩琇时的厌恶目光,可嘴上却笑着道:“兮表姐要去哪里呢?哦,我想起来了,你曾说最喜欢江南的婉约,我们便去江南看看吧。”
甄兮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表情,她似乎越来越不愿意让怀安得知她的真正身份了。
她以为那天他跟她说的他对她不是男女之情是肺腑之言,然而他如今细数先前二人的相处时,连一点小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她都快忘了的,他还记得。这让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这一日,怀安正与甄兮说着话,她突然感觉到眼前多了丝朦胧感。不是先前那种虚无的感觉,而是雾茫茫的,好像被塑料布罩住了脑袋似的。
她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这是……又能看到了?
她知道她的失明是撞到了脑袋导致的,很可能是脑中有淤血压迫了视觉神经,如今恢复视力,说明很可能是淤血自然被吸收了。
不过,又等了一会儿后没发觉视力再有什么变化,甄兮也不至于要应对突然能看到怀安的状况。
目前来说,看不到对她来说是种保护。
甄兮没让瞿怀安察觉到她的状况。
她的左手早已恢复,右手也逐渐好起来,做不了精细活,但拿个勺子吃饭已不是问题。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也渐渐有了复苏的迹象,但她并未尝试过。
这日,瞿怀安正与甄兮说起过去的趣事时,甄兮这几日越来越明亮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他的脸。
怀安虽正与她说话,但并未看着她,他就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脸上带着怀念而甜美的笑,声音也温柔得不像话。
甄兮垂下视线,她真的能看到了。
装瞎对甄兮来说是个技术活,好在她毕竟有过真瞎的经历,旁人也没那么容易发现她在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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