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淼出门那天,喻淮换了身黑色的风衣、黑色的裤子,脑袋上扣了顶黑色的鸭舌帽,大墨镜将俊脸遮了一半。做贼一般悄悄咪咪地跟在她后边,嘴上不停地在碎碎念。
喻淮觉得自己这一身特别低调,因而放心大胆地跟着时淼进了火锅店,选了背靠时淼他们的那桌坐下,从墨镜遮掩的余光中偷偷往斜后方瞄。
店员小姐姐一看店里来了这么个全副武装的人物,本来以为是什么明星之类的,怕被偷拍才打扮成这个样子。可见这人行为举止鬼鬼祟祟,还自以为隐蔽地打量四周,像是在勘察店里的情形。小姐姐一下就警惕了起来,跟店老板说了声。
于是在喻淮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被店里列为了重要监控对象,被店员们全程关注着,只要一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马上就能报警。
余光瞄着正在翻看菜单的时淼与周翊,喻淮面上愤愤的,只是被墨镜遮了看不太出来。他冷着一张脸,手指了指斜后方时淼那桌,跟接待的店员道:“要一份跟他们一模一样的。”
店员懵了懵,在喻淮的视线移转过来之前连忙应道:“好的,请稍等。”
锅底是最先上来的,上面飘了一层辣椒与花椒,烧热了后又呛又刺鼻。喻淮是吃辣的,但他从来没吃过这么辣的,光是看着那一锅的辣椒就觉得自己胃里灼得慌。
他不知道,时淼他们点的是特辣。
一边关注着斜后方那桌,在锅烧开后一边涮菜吃。一口下去又烫又辣,喻淮的嗓子差点冒烟,仰头灌了一杯冰饮料。冰火两重天这种滋味谁试谁知道,一口涮肉一口可乐,简直不能更满足了。
从来都是在五星级餐厅清雅包厢用餐的,喻淮一直觉得外卖、路边的小吃摊不卫生,从来也不肯去尝试。哪知头一回吃火锅就被这香辣味征服了,心思都放在了吃上,连时淼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旁都不知道。
听着那一声不确定的“喻淮”,他下意识抬起头。而后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捏着嗓子道:“你认错人了。”
“可是,你这帽子还是我送的呢,上面有你名字的缩写。”时淼指着他脑袋上的鸭舌帽,肯定道:“我一针一针戳上去的哦。”
“……”喻淮心道大意了,难怪他觉得帽子上那两个英文字母歪歪斜斜怪丑的,原来是小精怪自己缝上去的。
这一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没见过送人东西还在上面整个标记的。既然被识破了,喻淮索性不装了,摘了墨镜严肃道:“其实我体寒,医生建议我吃点燥热的出身汗,所以我才会在这里。你信吗?”
“昂,我信呀。”时淼很自然地点头,脸上一点也没有怀疑的神色。
倒是跟着她一起从洗手间回来的林舒闻言陷入了沉默。她看了眼一脸天真的时淼,又鄙夷地瞧了瞧骗小姑娘都不脸红的喻淮,深深地怀疑起了人生。
她以前以为喻淮就是狗了点,起码人还是正常的。现在看他一身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火锅店,吃火锅还戴着墨镜,她就深觉这人可能多多少少有点那方面的大病。
就这样还能找着女朋友,也就是欺负人家姑娘傻,脑子不灵光。林舒同情地觑着时淼,仗着身高优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既然这么巧大家遇到了,不若拼个桌?”
时淼没意见,喻淮臭着一张脸。而角落里的周翊抖着肩膀,死命地捂着自己的嘴,快要笑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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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国时,林舒是不知道喻淮已经有了女朋友,两人还同居了,还是后来因阑尾炎住院那阵子才听父母说起这件事。否则她回国那天才不会往喻淮身边凑呢,现在想想都觉得丢人。
好在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喻淮没有为她的美貌倾倒真是万幸,否则她稀里糊涂就成了插足别人恋情的坏女人了。林舒自感幸运时,看喻淮稍微顺眼了那么一丢丢。又狗又有病,也就只有洁身自好这一点勉强拿得出手了。
说来林舒与喻淮之间没发生过什么故事,事故倒是没断过。幼儿园那会儿他们是同班同学,再加之喻淮那时候白白嫩嫩、长得跟个糯米团子似的,班里好多小女生都很喜欢他。
林舒是个颜控,见喻淮第一眼就吸溜着口水,抢着要跟他做同桌。喻淮年纪小,那张嘴是丝毫没把门的。他嫌弃地瞥了下林舒,双手插在裤兜,表情酷酷地道:“我不跟这么大了还流口水的人坐一起,会弄脏我衣服的。”
当时爱面子的林舒就哭了,哭得哇哇的。喻淮一点没有做错事的自觉,还皱着小眉头离得远了些,脸上的嫌弃都要漫出来了。
之后为了庆祝元旦,老师组织班里的小朋友排练一个节目出来,到时候在校园晚会上表演给家长们看。小朋友们一听要表演节目,纷纷积极踊跃地举手报名参加。而喻淮是个另类,他一点都不感兴趣,就在一边干看着。
老师让所有小朋友都参与进来,喻淮也只得不情不愿地上前去认领角色。他们班准备排练白雪公主的故事,女生们都争着要当白雪公主,最后林舒脱颖而出,成为了那个最幸运的人。
想当王子的人也不少,不过喻淮是得票最高的。然而他看了眼白雪公主,表示自己不想当王子。老师有些为难,但还是想尊重他的意愿,问他想演什么角色。
除了王子,最受欢迎的就是小矮人了。喻淮也不想演小矮人,他担心演了以后自己就长不高了,于是挑了谁都不想演的女巫,那个把毒苹果给白雪公主吃下的恶毒皇后。
林舒大受打击,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做王子。做王子多好啊,还能跟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喻淮那时候正在搓橡皮泥,头也没抬语气淡淡道:“我可以是王子,但是我的公主不是你。”
向来在班里最受小男生喜欢的,听了这话林舒那颗脆弱的玻璃心登时就受不住了,把这事暗暗记在了自己心里,当作是自己纵横半生留下的耻辱,一记就是这么多年。
在国外林舒交往过几任男朋友,在男生间的好人缘也没能令她把以前的事儿忘怀。所以她一回国就忙着找喻淮,准备一雪前耻。
所谓一雪前耻的打算就是先把喻淮追到手,待这狗东西对自己情根深种、离了她便会要死要活的时候,她就一脚把人踹了,再叉着腰仰天大笑三声,狠狠地踩着他的脸皮奚落。
计划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喻淮这厮比以前更狗了。第一面没认出老同学也就罢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在他面前摔倒,尽管她是假装的,这丫的连手都不伸一下,还飞快往后躲闪。若不是她动作灵敏,怕是连片衣角都抓不到。
但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莫名其妙就得了急性阑尾炎。分明她回国前才在国外做了健康检查的,这一回来毛病就出来了,真是令她措手不及。可能这就是上天对她的警示吧,不然她还不知道喻淮有家室了。
不得已放弃了自己的报复计划,林舒还有那么点可惜,没能看到喻淮痛哭流涕的样子。她打探过时淼的信息,资料上的照片没有真人好看。凑巧在火锅店看到时淼跟一个陌生帅哥坐一起有说有聊的,她一时好奇就在那姑娘起身去洗手间的空隙跟了上去。
简单聊了会儿,林舒发现时淼与喻淮真是一点都不一样。前者可可爱爱、说话间还透着点天真,就像是个生活在象牙塔的公主一样。而喻淮狗得不像王子,更像是拿着毒苹果的恶毒女巫。
这两人怎么看怎么不搭,也不晓得是怎么凑到一起的,林舒暗道可惜。交谈间她说自己是喻淮的同学,前段时间才回国,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说这话,林舒本意是想解释一下自己对喻淮没那意思。毕竟她去环球影视那回挺高调的,也不晓得这事有没有传到这姑娘的耳朵里。她对时淼的印象不错,就想敞开了说一下始末。
哪知她一提时淼就想起来了,还惊讶了一下,说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见面了。她还记得去公司找喻淮那个老同学,乍一见到还挺高兴。
两人在洗手间的过道里聊了几分钟,谁想到一出来就瞄见了全副武装的喻淮。实在是不想瞄见他都难,大堂里那么多桌,就他戴着大墨镜吃得酣畅。
林舒起初没认出来,见人把墨镜摘了才相信了这的确是喻淮。那一刹那她是万分庆幸喻淮有主了,使得她原先的计划无法实施。否则她预谋追这样一个狗男人的消息传出去,她还怎么有脸在大海里称王?
鱼塘算什么,愿意游进林舒这片大海的鱼可多了。鱼之多,一塘装不下,她可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
阑尾炎好了后,林舒好久没吃过重口味的东西了。没有相中的猎物在,林舒是放开了肚皮吃,与平时的小鸟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食量都快赶上时淼了。
又让服务员上了两轮菜,吃得最多的是两个女孩子,周翊与喻淮没吃多少。周翊是笑痛了肚子,吃不下了。而喻淮是之前吃多了,撑的。
吃过饭,周翊很有眼色地主动提出送林舒回去,想把空间留出来。林舒也不爱做电灯泡,挥挥手就上了周翊的车子。小车一溜烟跑没了影,就剩下时淼与喻淮还站在原地。
“你的车呢?”站在外面吹了会儿风,时淼往四处看了一眼,没瞧见喻淮惯用的那辆车,于是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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