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份敏感, 周边环境复杂。他虽远离京师,但对身边突然出现的人和事都存在着与常人不同的戒备心理。与其涉险, 不如将一些能自控的因素掐灭在摇篮里。
比如,众人常以为对男子最有效的美人计。
从前的陆时行做的很好,可如今……他看向身边正翘着腿等待他穿鞋的小娘子。
周边静默深谙, 只有小娘子身上的裙裾漾出漂亮的流光。
陆时行托着那绣鞋,缓慢抬手。
精致小巧的绣鞋上沾了淤泥,虽然外面脏了, 但幸好里面没脏。
男人的手本来就是脏的,他托着鞋底,有些不熟练的企图将整只绣花鞋都往小娘子的脚上怼。在发现怼不进去后, 聪明的平阳侯大人很快就掌握了技巧。
他先替她套上鞋尖, 然后再穿后面的。
可因为小娘子是单脚站着的, 所以陆时行在穿鞋的时候她还在左摇右晃,这就导致鞋子穿不进去。
男人伸出另外一只手, 从后面托住她的脚脖子,然后把鞋往上一怼。
如此, 一只鞋就穿好了。
.
苏知鱼第一次被男子穿鞋,被伺候惯了的她一开始还觉得非常理所当然,可当她的后脚脖子被男人托住的时候,身形明显一僵, 并且突然发现男子与女子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雀蝶伺候她的时候细心又轻柔,从不会让苏知鱼产生如此奇怪的异样感。
可男子粗糙的手掌,她隔着罗袜都能感觉到。
苏知鱼下意识攥紧手,黑暗中,她原本白皙的面颊上下意识浮出两朵红霞。
幸好天黑,谁也没有看到。
穿好了鞋,苏知鱼立刻就把脚收了回来,速度之快,让人疑虑是不是陆时行手上沾了什么毒蛇的毒液。
气氛莫名有些奇怪,寂静的林中,两人的呼吸声逐渐清晰。
突然,陆时行神色一凛,俯身趴到地上听了一会儿,然后赶紧起身,一把牵过苏知鱼的手就往林子深处去。
刚才男人的手隔着罗袜托过她的脚脖子,现在,两人肌肤相亲,没有了罗袜的阻隔,苏知鱼能清晰的感知到男人手掌的温度和触感。
“你的手好脏……唔……”
男人沾着泥浆的手直接就捂到了苏知鱼脸上。
“嘘,有人追上来了。”
从男人身上的伤口和现在的情势来看,苏知鱼猜测这位小公爷应该是正在被什么人追杀。
苏知鱼想起上次在小舟之上,他似乎也是正在被人追杀。
虽然她并不明白堂堂小公爷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但……这关她什么事!
见小娘子安静下来,陆时行便松开了手,然后牵着人继续往林深处钻。
事实证明,他松开早了。
“有人来追杀你?你自己逃就算了,你带着我干什么?”苏知鱼一边被陆时行牵着走,一边碎碎念的骂他扫把星。
陆时行:……
男人忍着伤口的疼痛,缓慢开口解释道:“那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死士,不会管你是谁。”
小娘子的眉头越皱越紧,“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碰到什么死士!”
原本的亡命之途,因为有了这么一位娇气的小娘子,竟显得有趣了些。
陆时行忍着伤口处一步一撕裂的疼痛感道:“谁让你大半夜的路过呢。”
苏知鱼一噎,瞪圆了眼,差点脱口而出“她是为了谁!”可话到嘴边,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能说,说了的话岂不是就暴露了她夜半三更出来找他的事实了?
太给他脸了!
像这样的小人,不值得!
.
虽然林子里很黑,但男人似乎很熟悉地形,带着苏知鱼一路穿梭,最后找到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洞。
夏天亮的很早,隐隐有浅淡的光色从天际处传递出来,苏知鱼一抬头就能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形。
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身上的味道不怎么好闻,也非常狼狈,可不知道为什么,苏知鱼却突然感觉到一股难得的安心感。
这份安心感从两人互相牵着的手上传递过来,似乎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再也不用惧怕任何事。
“先躲在这里。”陆时行拨开洞穴前垂挂着的藤蔓,转头跟苏知鱼说话。
小娘子愣愣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苏知鱼眨了眨眼,恍然回神,香腮绯红,眼睫颤抖,“石子太多了。”
陆时行转头看向山洞。
山洞不算大,甚至不能算作一个山洞,只能说是一个镶嵌在山壁上的洞,因为它的进深不过两三米,高度也不过半米,人肯定是站不直的。
既然站不直,那就只能坐着或者蹲着了。
蹲久了腿会麻,那肯定是坐着,可在这两三米中,地上都是细碎的小石子。
陆时行皮糙肉厚,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可身边的小娘子细皮嫩肉的,上次在小舟之上,只那么一颗小小的石子都能从那么多层软垫里面挑出来。
男人沉默半响,“你坐我身上?”
陆时行从未与女子亲近过,自然也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多冒犯,只觉得这是现在唯一能让这娇气的小娘子消停的办法。
而然,突然被冒犯了一把的苏知鱼盯着男人俊美无俦的脸,胸口上下起伏,怒斥道:“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