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坚持这姿势有点辛苦,还是他心跳如擂太过紧张,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流下,落在睫毛上。
陆予越恍然未觉,只被逼得闭了闭眼睛。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从心底冒出来,震惊,愤怒,茫然,无措。
听到里面人起身,传来桌椅推动的声音,他回过神左右看看,身手矫健地往楼梯口躲去。
耳边传来离开的脚步声,陆予越在上一阶楼梯上十指插入发丝中,抱头消化刚才偷听到的一切。
他竟然不是独生子?他觉得理所当然能拿到的一切,现在竟然要再来一个与他平分?父亲口里的赞扬和肯定,第一次给到了陌生人。
豪门间的那些腌臜之事,那些八卦秘闻,竟然会落到他的头上?前一天还没心没肺地过着少爷的生活,第二天就多出个私生子要跟他抢夺家产?
与温尧打架跟这事一对比,简直不值一提。
陆予越感觉到愤怒,却又不知道如何纾解,朝谁爆发。
朝那个女人?但刚才听他们说已经去世多年。朝他父亲?就怕对方会更偏向私生子。朝那个马上要进家门的所谓“哥哥”?
好像可以!
陆予越蹭一下站起身,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想踏入陆家的门,他们将是一生的仇敌!
想到这里,他观察了下无人的走廊,蹑手蹑脚走到书房,轻轻扭动把手潜入了进去。
他的速度必须快,在门没锁的情况下,父亲只能是短暂离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赶回来。自从小时候自己进书房闯过祸后,父亲已经严令他不准进来。
文件夹就摆在桌上,稍微一翻就能找到,陆予越紧张得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个敌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常年流落在外,饱受催攒,肯定长相没有他帅气英俊吧?得不到精英教育,可能落魄地连大学也上不了吧?现在是不是正干着下层苦累的工作,拿着低廉的工资?
一定很丑很沧桑!
父亲刚才说什么人品优良,大概是因为没有其他什么值得夸赞的点,陆予越这样想着翻开夹子,打开封皮第一页。
一张一寸照片摆在资料表格的右手边,一打开便被它夺走注意。
照片的主人眉清目秀,文静谦逊,认真地看着镜头,分明什么都没有说,却让人一看便感觉的他在说什么。
无言中透露着千言万语,这是张电影明星的脸。
原来不是除了人品外没有优点,而是正相反,他太优越了。
即便对方现在只在一寸照片里,却仍然具有强烈的存在感,让人难以忽略,再难注意到旁边的文字资料。
陆予越一时间呆愣住,看着那双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晚发生的一切。
耳边充斥着混乱谩骂,头顶灯光在频繁闪动,他像只挣扎的幼豹,乱入成年猎人的世界,身边的同伴无法指望,只能自己奋起拼搏厮杀。
拳落在禸体,酒泼在脸颊,他只听得见自己呼哧呼哧的浓重气音,下一秒世界安静,嘈杂消失一片,他被人拥在怀里,视线有刹那的黑暗。
等陆予越抬起头,便见到了那张平淡看向他的脸,即便只有一刹那,却让人很容易坠入那深邃的黑色瞳孔里。
让他回神的是,对方因疼痛轻皱起的眉头。
楼梯口响起脚步声,陆予越一个激灵从回忆中出来,手忙脚乱地将资料放回原位,快步从半开的房门溜出去,掩上门假意在走廊里踱步溜达。
“爸?”他看到陆家威上来,勾起个笑容,“我一直在这里等您呢,我这几天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已经知道错了,您让我去给温尧亲口道歉我想过了,也完全没……没问题。”
听起来还是有种不乐意,但至少态度比之前好多了,不再飞扬跋扈。
陆家威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想拿回手机?”
“没有没有,我就是来跟您说一声,我不要手机,跟那些狐朋狗友断开正好,谁让他们打架不帮我,爸,我差点就被刺伤脸和眼,那时候他们躲得可远了,我已经看清了他们,我最近都很听话,跟家教老师的关系也缓和了。”
陆予越大言不惭,所谓的缓和,其实只不过就是他背后骂家教的次数少了些。
陆家威见他这个态度,上下一打量,稍微满意些:“该罚得不可能减,滚回去学习。”
陆予越双手背在身后连连点头,借这个话头快步跑下楼,等下了一层楼听见楼上传来关门声,这才站定,从楼梯间的缝隙里看向那栋关上的门。
他父亲,没打算告诉他冒出来个私生子的事情,可能是早知道他会闹。
原来父亲现在也开始将这么大的事瞒着他了,是在为私生子考虑吗?怎么有种被排除在这个家之外的感觉?
收回思想,陆予越脚步缓慢地往楼下走去,一时间心情复杂。
裴珂是吗?刚才照片旁边白底黑字写得分明,跟那个人自己讲得也对得上,偷听的对话里说还没有去找当事人告知,也就是说,裴珂现在还是不知道的。
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救了自己弟弟,这是怎样的缘分呢?真的是故事里常说的,因为血缘的关系,所以天生看到便有种亲切感吗?
不不,见鬼的亲切感。
陆予越回到自己卧室,坐在地毯上靠着床脚,摊开两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