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雌虫跪在楼梯口的模样明明看起来乖顺又驯服,在翁晨看来却不过又是一只被帝国教育调教出来的附庸奴隶。
他并不贪图这只虫子的财富或地位,毕竟翁家能给他的东西早已不可估量。他接受虫皇的指派只是因为自己身上恰巧还缺少一份让王族安心的承诺,如果让一只罕见的高等级虫子作为他的伴侣能让虫皇阿达尔把黏在翁家身上的视线移开的话,翁晨对这份指派欣然接受。
他不想称其为婚姻,毕竟从目前来看两只虫子都没对对方产生过任何结合的冲动,他们的相聚只是形式上的,一份契约、两只虫子的亲笔签名和一枚国家标准的公章就能打造出一份关系。实际上呢?
他的爷爷一生被六只雌虫侍奉,却只生了他父亲一只虫子作为血脉的延续,至于心中的真爱……
裘博恩默默端走了翁晨吃剩下的午餐,把空间交给了年轻的虫子们。翁晨却觉得自己更累了,他现在很想想找一个能让自己缩起来的狭小空间,好好睡一觉,和有智族的交流带给他的损伤可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过来,走过来。”翁晨抓起裘博恩特意留给他的茶,“让我好好看看你。”
奥修维德走了过来,但是当他面对翁晨的时候依旧选择了跪资。这是规矩,如果不被特许,雌虫在自己雄主面前没有坐下的权利,哪怕他们还没有正式缔结归属。
翁晨确实捧起奥修维德的脸认真看着这只虫子,看他浅金色的头发和瞳孔,他小麦色的肌肤,他硬朗而深邃的五官,他坚毅纯澈的眼神。有一瞬间,翁晨没能控制住自己,用他的精神力看到了这只雌虫的心灵,看到了他的纯净。翁晨几乎就要以为他爱上了,但那一瞬间逝过,他开始迷茫,不知道自己刚刚产生的情愫究竟是他的精神在做他的向导,或者是因为此时此刻他太过疲惫。
“……啊,将军。”雄虫痛苦地揉了揉自己发干发涩的眼睛,“我不该这时候见你的,现在简直糟得不行。”
“如果是我的错。”奥修维德的声音很小心、很轻缓、很沙哑,“那么请您惩罚我。”
翁晨笑了,一种发泄式的笑声:“这下好了,你现在让我觉得恶心。”他喝了一口茶,感觉到它更浓了,于是把杯子递给了奥修维德,“替我喝了它,清清你那磨耳朵的嗓子。”
奥修维德立刻捧过翁晨的杯子把里面剩下的茶喝了。
“你觉得怎么样?”翁晨问。
“很好喝。”他的雌虫立刻回答他。
翁晨深深吸了一口口气,重新问了一遍:“我要听的是实话:你觉得怎么样?”
这次奥修维德沉默了两秒,重复了他的答案:“我觉得很好喝。”
翁晨瘫了瘫手,无奈地说:“那么,我们签归属协议吧,把你的协议发给我。”
“是。”奥修维德下楼的时候似乎过于匆忙,忘记了带他自己的光端,于是只好上楼去拿。
这次翁晨没有制止他的跪行,雄虫瘫在沙发里看了下帝国官方给出的标准合同,他刷到最下面,看到最后有一小行批注写的是:雄虫有权根据特殊情况对本协议进行修改。
他立刻在“是否修改本协议”栏里填了“是”并且签名,然后从头开始一条条地删、一条条地改。
当奥修维德拿着自己的光端重新爬回到翁晨脚边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份翁晨修改后的协议,里面拒绝了一切奥修维德能够提供给他的财产和生活服务,而在雄虫必填的修改理由上,翁晨写的只有一个词:恶心。
翁晨并不在意对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他知道雌虫是无权过问他的想法的,所以他不用花费更多的心思来向这只雌虫解释他完全不想拥有他的这份心情,他对帝国这种硬塞给他本身就不需要的东西的做法,已经痛恨到凡是有可能就一定会反抗的地步了。
翁晨只是想尽快把这件事敲定下来,因为签协议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还要上床、发情、生小虫子最后渡过漫长的五百多年……
他的教父可能活不过五百个星期,可他还有五百年的漫长时光等着他去消磨,这让他觉得连他自己都该遭受唾弃。
奥修维德看了很久的协议,就在翁晨几乎想要把“你可以不签字”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用电子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且按下了手纹,当文件重新传回到翁晨的光端后,犹豫的虫子变成了翁晨自己。
真的要签吗?如果写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了。我完全可以和虫皇申请迎娶一只王族。翁晨抬头看了眼跪在他身边的奥修维德,放弃了他上一秒那个愚蠢的想法。这只看起来最起码对胃口些,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染上的看到王虫就想吐的怪病了。
翁晨仍旧没有签字,他就像是心血来潮一样地问起了奥修维德的身世:“你是哪儿的虫子?”
“主星。”
“我问的不是这个‘哪儿’。”翁晨说,“主星的虫子们可没有你这么漂亮的眼睛。”
奥修维德下垂的眼帘微微抖了抖,“……Cj-2星际,破碎星群。”
', ' ')('“……你是从垃圾星来的?”翁晨没等奥修维德回答,突然大笑了一声,他几乎是立刻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后讽刺道:“据说那里出过六个贵族,可不是一般的高贵,不是吗?”
翁晨说的是两千年前的事情,虫族的前朝贵族里有六家来自Cj星系第二区的星球,后来他们先后死于内战。战争也把Cj-2变成了一片残破不堪的混乱地带,如今那里的盛产除了罪犯就只有星际海盗。
但这正是翁晨想要的,他一直以为奥修维德只是一只平民出身的虫子,却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样的身世。翁晨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他要这只虫子,这个国家里也只有奥修维德才能做他的雌虫。
“奴的血统奴自己并不清楚。”翁晨签完字以后奥修维德就立刻改了自称,无疑这也是他必须要遵守的规矩,“奴的雄父和雌父在奴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翁晨没有用他的精神力,但是只用看的就已经能感觉到奥修维德并不想谈这个,他起初以为是因为奥修维德不愿意回想痛失亲人的伤痛,仔细观察雌虫的微表情才发现奥修维德回避的是他贱民出身的血统。
有些虫子毫不在意的东西,在另一些虫子的眼里却视为珍宝。
“……知道吗,奥修维德。到目前为止,我觉得我们可能不是一路上的。”翁晨坐正了身子,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接纳一只雌虫也是件这么累的事,他需要教给他的东西太多了,翁晨也希望奥修维德能够改变,但在眼下,这个多事之秋里他真的会觉得分身乏术,“——我们慢慢来,好吗?我们先按你的那一套来。”
“是,奴会听从您的一切命令。”
翁晨不得不用光端快速浏览了一些比较常识性的雌虫守则,然后看着跪在他面前的这条军武出身的壮汉,只恨不得自己没能再晚点回家,“首先,你要明白你是谁的雌君。”
“奴是翁晨殿下的雌君。”
“不,奥修维德,你是我的雌君。”翁晨突然伸手薅住了雌虫的头发,逼迫他抬头看着自己,“你是我的雌君,你是我的,没有陛下,没翁晨,都没有,你是我的。你能听明白吗?”
翁晨知道奥修维德其实听不明白,这只雌虫从没接触过有智族,他不知道在一种文化里是没有“称位”这个概念的,所有的语言逻辑都只是建立在“你”、“我”、“TA”的基础上,因为这文化是和虫族的文化截然相反的一种,它叫做“完全平等”。
奥修维德必须把他脑子里的那副枷锁打开,他不能是一个忠于帝国、忠于家族、忠于血统的将军、雌虫、奴隶,他必须要明白他只能忠于翁晨,因为翁晨既不是帝国、家族、血脉,也不是一只普通的雄虫。他是翁晨,但远远不是因为他叫做翁晨。
奥修维德看着翁晨的眼神逐渐变得茫然,他缓慢地开口、道歉:“对不起,奴不明白。”
“但最起码你不会对我撒谎。”翁晨松开了手,轻轻捋平自己刚刚被他揪起来的地方,“你现在还不需要懂,但是记住它。”
“是,奴明白。”
翁晨揉了揉脑袋,开始回忆还在翁家的时候,雄父是怎么对待他的雌君的,可惜他那时候还太小,翁崎泽根本没来得及教给他什么,“听好我给你立的规矩,以后只要违背,我保证我会让你记一辈子。”他没在恫吓,因为翁晨也不能确定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会不会留这只雌虫活着,“第一,我没说‘跪下’的时候,你永远都不可以跪着,无论何时何地。”
奥修维德立刻站了起来,于是翁晨只能仰头看他。
“……坐。坐那儿。”雄虫麻木地点了点他对面的沙发,“第二,除了我给你定的规矩,不许你遵从任何雌虫行为准则——我知道这个违法,所以——第三,你只能听我的命令;第四,你只能反抗我。”
奥修维德此时的表情看起来为难极了,翁晨知道这种规定往往会彻底打破一只雌虫的基本认知,这和他没法接受这只军雌乖顺地跪在他脚边的模样是一个道理。他如果想要安静听话的娃娃,那么只要动动念头,就能有成千上万只雌虫匍匐在他脚边。翁晨要的是能够独立思考的个体,他需要有只虫子能陪着他走一段路,尤其是在裘博恩离世之后。
奥修维德是目前为止他最佳的那个选择,因为他是从破碎星群里走出来的虫子,而那里的雌虫骨子里其实都有点不受帝国约束的叛逆,即使奥修维德现在已经是大将,但翁晨相信他迟早能把奥修维德调教成他想要的样子。
况且翁晨也已经来不及再做更多的挑选和考量了,他现在还不会要求他们以后能像他的雄父和雌父一样和睦,但最起码他得能够坚定地把裘博恩的遗体送进翁家的墓园。
奥修维德还不知道翁晨的特殊性,而不巧的是,因为他们之间的陌生,翁晨还没办法和他的雌君解释这一切。
“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这样遵守。”奥修维德说得很犹豫,“这很有可能在将来给您带来麻烦。”
“根据《雄虫规范法案》总纲第三条规定,‘雄虫有权约束归宿自己的雌虫的行为’;第七
', ' ')('部分,第55号补充,‘如果雄虫对雌虫的规范要求违反了《雌虫行为准则》,形成的一切法律责任完全由该雄虫承担’;根据《贵族庇佑特权声明书》第6条,‘凡是在3年内对帝国做出特殊贡献的伯爵及以上阶级贵族,除叛国、通敌、谋逆、弑亲外,一律不予惩治。’”翁晨背的法律条规其实并不准确,但足够解释奥修维德的顾虑,“更何况你已经开始听我的规矩了。”
翁晨依旧不看好这份归属,但是从他的雌虫目前的反应来看,他也不必过早地绝望。
“你今天还要去工作吗?”翁晨站起身的时候并没有掩饰他心情的沉重,“早点回来,晚上洗干净了到主卧等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