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言虽是不喜这一碟好菜要喂了那“狗肚子”,但还是依着陆云琛的吩咐,不情不愿地给李大头送了过去。
李大头颇有些意外,他不过假意过来稍稍示个好罢了,实则只是想要打探下开张的情况,没成想陆云琛这般懂事,竟上赶着前来伺候。
一看那端上桌的凉拌三丝,肉眼可见是焯熟的萝卜丝,青瓜丝混着挺拔的豆芽,拎上鲜亮油滋滋的酱汁,均匀地搅拌在一起,他夹起一筷子尝了尝,酸辣爽口,不失清脆,又沁着一丝丝解暑的清凉,叫人胃口大开。
简单的一记凉菜便已然是超乎了他的预知,李大头心头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秦慕言将剩下的两道热菜送上来,瞧着他神色不对劲,还以为菜品出了什么问题,不住地偷摸打量他,见他踟蹰着又夹起另两道菜,越尝,脸色愈发阴沉。
“那李大头不知咋地,每道菜只尝了一口,脸黑得跟锅盖似的,是咱家的饭食不合他胃口?”趁着这会儿客人不多,秦慕言溜进庖屋,同陆云琛念叨起来。
“脸色不好?”陆云琛净了手,将围裙脱下来搭在灶台上,往大堂李大头坐的位置张望了两眼,的确如秦慕言所说,李大头对着面前的三道菜,也不动筷子,不知在想什么,神情阴沉得很。
“可不是呢,方才我去送第一道菜的时候,他还乐呵呵的,左右不过一刻钟,就不对劲了...”秦慕言犹自回忆道。
“别管他了....你继续忙你的去吧,不忙就拉着梁欢一道儿歇歇,李大头那里,待我收拾了这边,过去瞧瞧。”陆云琛劝慰道,他们开门做生意,总不能围着这一人转悠。
秦慕言尚有些犹豫,实在是李大头这人有前科,风吹草动他都挂心着,就怕食肆开张第一天,就因着他生了事端。
李大头此刻是笑不出来了,他本想着,陆云琛不过就是卖几天的吃食,便敢大喇喇地包下商铺搞食肆,委实是不自量力,铆足了劲儿要来嘲笑他。
谁知,进门先是被食肆的红火震惊了一番,他安慰自己,是客人们贪图小便宜罢了,但尝过阖兴居的菜品之后,他终于意识到,陆云琛是有些手艺傍身的,况且这手艺一点也不差,自己花重金挖来的厨役怕是没有能比得上他的。
如同霜打的茄子,李大头再难得意,他完全可以预见到,不出几日,自己那费劲巴拉挽救回来的生意怕是又要被陆云琛抢走了,这次会抢得更彻底。
......
屏风突然拉开,露出雅间的客人,李大头往雅间方向望去,立时愣在原地,竟然是沈老大一家,身边站得还有前几年搬来镇子上,平日里深居简出的赵家老爷和夫人。
陆云琛原是在庖屋里同古平洗涮,见他几人起身,忙迎了出来。
“沈大哥,你们吃的可好?今个儿第一天开张,实在是忙了些,招待不周,多有怠慢多有怠慢..”
“云琛兄弟,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是我们过来叨扰了,时渊所言极是,云琛兄弟的手艺果真是登峰造极...”徐成笑眯眯道,冲身后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递上来一白玉如意。
“云琛兄弟,你们搬家我也未来得及帮忙,这是夫君同我特此准备的一点薄礼,还望你能收下,徐某预祝云琛兄弟的食肆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陆云琛双手接过,微微欠身,拱手作揖致谢,举止间不见半分商贩的市侩,倒有几分读书人的清贵,徐成因着他给的配方赚了不少钱,对他更是另眼相看。
沈昌傅招来梁欢要结账,陆云琛怎也不肯收钱,“沈大哥,你们能来捧场,已经是小弟的荣幸了,若是收了你们银钱,怕是要折煞小弟了..”
李大头还抱着没准沈老大只是碰巧过来吃顿饭的念头,如今听陆云琛一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前几日听堂兄说船运赚钱得很,李大头最近一直在托人打点,想搭上沈老大这条线搞搞船运,永安镇如今的船运生意可是沈老大一家独大,银钱送去了不少,却都被悉数退了回来,搭桥的人每每前来回话,除了摇头就是叹气。
他当是沈老大此人难相处,今个儿见他们几人谈笑风生,言语间透着熟稔,心中倏地萌生出几分不甘心。
“沈老爷,沈夫人...”李大头满脸堆笑地凑上来。
沈昌傅正同陆云琛告别,闻声往身侧瞧去,来人有些面熟,他一时想不起是谁。
“沈老爷,鄙人是前面街上李记面馆的掌柜,前几日托李贤给您递了句话,想同您聊一下船运的事情。”李大头见沈昌傅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强压下心头的屈辱提醒道。
“哦,李掌柜的..我想起来了..李贤曾跟我提过,你所说之事,该说的我也已经同他说过了,有何事你直接找他便是了...”沈昌傅面露不悦,船运的事情李贤来找过他数次,他也拒了数次,没想到这李大头还是这般不依不饶。
说罢,他没得再理会李大头,扭头同身后几人闲聊了起来。李大头干巴巴地讪笑两声,半张着口,想再说些什么,被陆云琛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李掌柜,阖兴居今个儿第一天开张,这会儿正是饭点,您百忙之中还前来捧场,实在是有心了,不知饭菜是不是不合您胃口,这样吧,我让内子再给您送记甜品开开胃,您多吃些,今个儿这桌就算是陆某我请了..”陆云琛冲着秦慕言点点头,秦慕言授意,半推半拉地将李大头又送回了饭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