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您说的这个秦慕言是谁?”一男子接过话茬,出声询问道。说话的男子是陆李氏的侄子李祥,正值弱冠之年,前些日子刚得了一大胖小子,特来给她送喜蛋。
“唉...”陆李氏一声长叹,面带苦色,“是那病秧子刚娶进门来冲喜的夫郎,长得倒是挺秀气的,可一身狐媚子功夫,陆云琛这小子,从前多听我的话,自打娶了狐媚子,不光抄书的月钱不上交了,还处处为了他顶撞我,更有甚者,直接闹着分了家。”
“一个哥儿,连崽都不会下,光是长得好看有个屁用。”李祥不以为然地轻蔑道,说来还是他媳妇厉害,头胎就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
陆云津咬了咬筷子,默不作声,头埋得更深了。
“咳咳咳...”西屋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成天就知道咳...”陆李氏朝着西屋方向望了一眼,面色不悦地唾骂了一句,陆长明有些不乐意,起身甩了甩袖子,拎着烟杆子进了卧房。
陆云津将稀粥一饮而尽,倒了满满一碗凉白开,小心翼翼地端着往西屋走。
陆李氏不满地扔了筷子,语气不善道,“没良心的,也没见对老娘这么殷勤,上赶着这么贴心作甚,那老太婆还不是照样什么都不过问,连亲事都得我操心。”
“姑母有心了,这家里有哥儿的,成年后,还不都是随便找个人家打发了,我听爹说,您给云津挑了好些个都不满意,就怕他在亲事上吃了亏。”李祥恭维道。
“可不是呢,这小子打小性子就软弱,若是不长眼,挑了个不好拿捏的,以后可有他的苦日子过呢,再说渲儿如今考学,最是花钱的时候,找个穷小子可不行。”
陆李氏替陆云津挑挑拣拣,自有盘算,陆长明那个没本事的窝囊废指望不上了,光靠着这点地能赚来什么钱,可得招个有钱的姑爷供养他们家渲儿考状元。
陆老太太喝了水,已然是顺过气来,“云津,你表兄可是走了?”,今个儿李祥过来送喜蛋,陆李氏留他在家中吃饭,老太太见他们娘家人有事要说,早早便回了屋子。
陆云津原本站在她身后轻轻扣背,闻言摇了摇头,意识到老太太看不到,转到她面前,“还没呢,说是过会儿走。”
“奶奶,云津!”秦慕言拎着食盒,撩开门帘走了进来。
“慕言,你过来了。”自分家后,老太太还是头一次见秦慕言,立时笑呵呵地招招手。
陆云津见他登门也很是高兴,忙搬了个凳子招呼他坐下。
“夫君做了些凉粉,让我给您送过来尝尝。”秦慕言打开食盒,一大碗玲珑透亮的凉粉浸着红糖跃然于眼前。
“大哥做的?”陆云津眼前一亮,霎时凑了上来,上次吃的黄焖鸡他惦记了好久,现在想起来,嘴里还是油滋滋的肉香。
老太太瞧了瞧,“云津,去拿两个小碗来。”
陆云津得了吩咐,转身出了门。
“慕言,你和云琛近日可还好?”陆老太太将秦慕言拉至炕前,关切道。
“奶奶,劳您挂念,我和夫君挺好的。”秦慕言乖巧地回道,蓦然想起临出来前,陆云琛拉着自己,非要“临别之吻”,心里顿时一阵热。
“如此甚好,”老太太顿刻,望向秦慕言平摊的小腹,降低声音道,“可有喜事?”
“喜事?”秦慕言先是一愣,倏地反应过来,脸颊腾地红了,忙低下头讷讷道,“不..不曾”。他和陆云琛不过刚刚交心,那夫夫之事岂不还是什么没影的事儿。
老太太见他这般羞赧模样,当是以为小哥儿脸皮薄,收了心思,怕自己心急给孩子们压力。“不急,孩子总会有的,缘分到了,自然就该来了。”
秦慕言红着脸低低地应了声,暗自松了口气,怕老太太继续追问下去,不好交代。
陆云津拿着碗进门,盛出两小碗凉粉,一碗给老太太,一碗递给秦慕言。
“奶奶,您尝尝,这凉粉冰冰凉凉的,最是解暑了,云津,你也吃,我在家中吃过了,这会儿饱饱的呢。”秦慕言将凉粉推还给陆云津,催促他快些尝尝。
陆云津看了眼老太太,见她没说什么,才怯生生地捧起碗来,先是凑拢闻了闻,缕缕甜香扑鼻而来,他舀起一勺小口小口地吃着,生怕吃得快了,一下子就没了。
老太太从前也没有听过这东西,只瞧着碗中似水一般剔透的凉粉,漾着明晃晃的光,舀起来微微颤抖,入口软弹润/滑,滋溜一下,还没尝到什么味道就已经滑进胃里,再想舀时,胸腔里猛然迸发出一阵剧烈地咳嗽,险些将手中的碗扔出去。
秦慕言极有眼力地接过碗,绕至身后,动作不轻不重地给老太太顺气,陆云津也顾不上吃凉粉了,忙又倒了一碗白开水。
撕心裂肺的咳嗽,令她说不上话来,肺腑疼得似是要被洞穿,待缓过劲来,老太太强咽下口中的铁锈味,招呼二人别在忙活了。
“奶奶,您咳嗽怎么这般严重了?可有叫王大夫过来给您瞧瞧?”秦慕言不安地问道,他小爹之前也是这般,咳得身子都直不起来,到最后病重时,只要一咳嗽就是满腔的血沫。
陆云津正欲开口,被陆老太太重重地捏了下手腕,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碍事,已经让王大夫来看过了,年纪大了都是些老毛病了。”陆老太太含糊道,“慕言,天色不早了,路上不安全,快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