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帝打定了主意不会为了这些朝臣们去火中取栗。无论如何,杨天鸿与顺明帝之间的关系也不像是外人想象中那么恶劣。顺明帝很清楚,杨天鸿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最多也就是在权力划分上出现了分歧。说起来,责任倒也是在自己这边。可是,天下毕竟是自己的天下,杨天鸿哪怕功劳再大,也只是一个臣子。就算他娶了朕的女儿,一样还是要听从朕的命令。
这就是矛盾了。当然,是属于那种能够调和的矛盾。
户部尚书李圣杰没有出列。他站在自己的位置,默默观察者大殿上的气氛。
显然,顺明帝没有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行事。这让李圣杰很是失望。
在他看来,这么多的朝臣一起上奏,应该是能够控制顺明帝的意向。至少,顺明帝应该顺应朝臣的意思,往安州那边下发一道旨意,削去杨天鸿的毅勇公爵之位,或者摘掉他的安州节度使之职。就算是杨天鸿抗旨不从,至少在道义上,杨天鸿就已经输了。
抗旨不尊,就意味着谋反。对于谋反之人,李圣杰就有了太多能够对付的方法。他杨天鸿不是修炼之人吗?那么就可以用修炼之人来对付他。李圣杰当然知道天地规则对于修士的某些效果。有了这个前提,就能节省很多力气,也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失算了。顺明帝虽然对上一次下诏命令杨天鸿进京的事情感到愤怒,却没有把杨天鸿当做谋逆之人来看待。文媛公主美貌无双,也是在安州那边与杨天鸿成婚。杨天鸿送入宫中的彩礼,李圣杰是亲自看过的。那些东西的所有价值,相当于楚国好几年的税收。李圣杰虽说是执掌户部,掌管着天下钱财,可是看到如此之多的彩礼,仍然还是有几分动心,也对于杨天鸿的权力之大,身家之丰厚,产生了无比强烈的警惕和嫉妒。
朝议根本没有任何结果。顺明帝只是让东方空收下了戴功成的奏折,却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表示。然后,就是沉默着退朝,在众多官员诧异的目光注视下,身影缓缓消失在帐幕后面。
李圣杰走出皇宫,看见封向晨早早守候在车道边上,满面期待着迎了上来。
“老师,事情怎么样了?陛下对此是何态度?”
封向晨已经拜入了李圣杰的门下。对于扳倒杨天鸿这件事情,封向晨其实比任何人都要热心。当年在国子监,封向晨一直被杨天鸿踩在脚下。文媛公主小荷封向晨是没有见过的。不过,当年藏书阁里那个脸上有着大块胎记的丑陋女子,封向晨多少有些印象。他真正关注的女人,其实还是杨秋容。可偏偏杨秋容是杨天鸿的姐姐,还是青灵派的修士。封向晨觉得,若是自己不能在楚国朝堂上得到一品的高位,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把杨天鸿身上的耀眼光环一一摘除,恐怕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杨秋容的青睐。
是的,女人从来只会喜欢比自己强大的男人。若是男人连女人都不如,就根本不可能被女人多看一眼。
李圣杰注视着满面期待的封向晨,淡淡地说:“事不可为。杨天鸿尚未失去圣眷。至少,想要用谋反的名头并不现实。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封向晨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失落,眼睛里也不由得释放出几分恨意。
李圣杰对于他这样的情绪变化全都看在眼里。想了想,李圣杰淡笑道:“说起来,你也应该历练一下了。这样吧!吏部梅大人那边前天就邀我过去,只是一直事务繁忙。你带上我的帖子,前往梅大人府上去一趟。”
李圣杰想的很清楚————顺明帝之所以对戴功成的奏折不闻不问,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朝臣们没有足以遏制顺明帝的权力。另外,京城之中的军事力量,以及楚国各地的军事力量,都不为文官们所控制。李圣杰当然不可能听说过另外一个世界“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但他却明白军事力量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很重要。至少,手上若是没有兵马,任何人都不会把你的威胁放在眼里,最多也就是当做放屁。
封向晨与杨天鸿之间的过节,李圣杰不是很清楚,也没有心思去了解。不过,封向晨对杨天鸿极端仇视,这就已经足够了。
是时候提拔一下自己的门人了。至少,朝堂上重要的位置都要让自己人牢牢把持住。吏部梅盛生那里也成为了自己的同盟。现在,要是能够把京师几大巡防营都抓在手里,再把拱卫京师的另外几支军队也控制住,相信下一次朝会,就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封向晨的确是赶上了好时候。一个刚刚成为进士的年轻人,就能进入权力核心,这在李圣杰年轻时候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都说是人生道路上充满了危险和机遇,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啊!
……
一支能够称为战兵的部队,面对越人多达上百万人的围城,害怕情绪或许会有,但是绝不至于造成恐慌。
杨遂派遣杨林、杨冲、杨次等将官出城交战,期间发生了人神共愤的惨事,暴走的玄火军士卒与越人一阵惨烈的厮杀,相互间略有损失,再到出城而战的玄火军士卒冷静下来恢复阵势,那之后的一整个白天,双方在进退之间来回的酣战。玄火军士卒在自身损失其实不大。反观越人集结大军的试探攻城,仅是一个白天的时间,越人就大概失去了六万左右的士卒。
这种仗杨遂也不愿意大。仅仅只是第一天,就被逼得出城而战,以损失上千人为代价,取得阵斩六万的战果,杨遂对此其实并不感到乐意。在他看来,自身兵力太少,哪怕越人不堪一击,可是人数实在太多,并不适合野战。最好的办法,还是依托沅县城池打守城之战,一方面损失会大为减少,另一方面,对于敌军的杀伤力也会更甚。
夜幕来临,双方罢兵。
战事稍停的越族众酋长很粗糙地总结了一下:越人的军队构造太乱,注定是难以统计出正确的死伤数据。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当场战死约是两万八千余人,轻重伤两万余,但是在战斗中跑了多少人,就真的是无法计算了。
怕死求生是人类的天性。另外一个世界类似的例子也比比皆是。在越人身上发生这种事情,实在不值得奇怪。然而,仅仅是开战的第一天,就没了整整六万人……对此,无论是水越族长阮水泽亮,还是青越族长阮青石方都是觉得不可思议,后背上一阵阵冷汗直冒。而损失了大约两万五千直属族人的阮陈黑虎,更是一脸的狰狞,咆哮声从未停过。
越人对楚军的作战劣势很明显,这一点谁也没有否认过。只不过,损了足足六万万人,却只是对沅县的楚军造成一千左右的死伤,并且这个千余人还不是全部杀死,有相当一部分的楚军受伤后还被抢了回去……这样的战斗结果,一干越人酋长们对此是真的感到有些惊恐了。
越人毕竟不是戎狄,也远远没有进化到戎狄的文明程度。
实际上,因为越人金属兵器少,杨遂所部的士卒全部都配备了安州所产的精钢甲胄,钝器想伤人容易但是想杀人必须连续的击打,杨遂所部当场战死的士卒除非是脑袋受到重创,不然都是内伤居多。在这种情况下,越人想要在战斗中对楚军造成致命伤害,只能是从头部下手。然而白天这一战,越人割下楚军战死者的首级还不足三百,自己这一边却足足战死死了好几万。这,这是多少倍的差距啊?怎么能不让软水泽亮和阮青石方被吓出一身的冷汗?
这还是两军明摆明的对阵交战。没有偷袭,也没有其它的额外因素。面对面作战都是这样的结果,那么如果投入战斗的楚军士兵数量再多一些呢?沅县的所有守军全都杀出来呢?更何况,沅县只是安州势力范围最外围的据点。这边的战况,不可能不上报远在安州的毅勇公爵杨天鸿。等到安州那边集结大军南下,到时候,仗会打成什么样子,恐怕只有鬼才知道。
有那么几秒钟,阮水泽亮和阮青石方不由得产生了想要撤兵的念头。以前,越人也不是没和汉人的军队打过。千百来,越人与其它诸侯国之间的战争不算少,可无论对手是谁,双方战损比例从来就没有达到过如此夸张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