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泥石流并不奇怪。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个位置。
阮陈熊狰立刻转过身,用极快的语速吩咐旁边不知所措的侍卫:“吹号角,命令前面的人立刻出来,全军退出山谷。快!”
楚人有修士,越人有萨满。
萨满拥有很多神秘强大的力量。在越人族内,萨满地位极高,即便是阮陈熊狰这样的贵族将军,仍然要对萨满恭恭敬敬。正因为见识过萨满在战争中释放出来的惊人力量,阮陈熊狰才对楚人修士有着极其清醒的了解。很幸运,楚人修士从不参与俗世争斗,这才放任越人对安州的屡次掳掠每每得手。
阮陈熊狰不知道以往的幸运能够延续到什么时候。但是,这次的事情,显然是那些神秘强大的修士所为。
天气热得厉害,没有下雨,也就根本谈不上什么泥石流。这点常识,阮陈熊狰还是有的。
命令刚刚传达下去,侍卫还没有从衣袋里掏出号角,身后的山谷入口方向,再次传来震耳欲聋的动荡。
这次山石滑落的位置距离阮陈熊狰很近,巨大的冲击气流掀飞了他的帽子,强烈震动使阮陈熊狰失去了平衡,当场摔倒在地。他抱住一块凸起的岩石,感受着从谷口方向传来的震荡,心里全是恐惧和骇然。
对方算计的非常精确。可以肯定,两次泥石流都是楚人所为。否则,绝对不会如此碰巧。他们的确选择了这片山谷作为伏击场所,却非常耐心等候着所有越人军队进入谷内,这才动手发难。
是修士,一定是楚人的修士。
阮陈熊狰知道修士有着与萨满相同的力量。只需要一名修士,就足以发动这种毁天灭地般的强大泥石流。难怪斥候没有发现楚军行踪,这片山林是如此之大,藏下区区一个人根本无法察觉。这名修士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只要发动灵能,使早已在山谷两端准备好山石落下,就能把两边谷口彻底封死,把数万大军牢牢困在其中。
用力攥紧拳头,阮陈熊狰凶悍的脸上已是一片铁青。
到处都是尘土,混乱的人群简直无法聚集。每个人都在尖叫哭喊,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怕些什么,居然还有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朝着天空祈祷,脑袋在地上重重乱磕。也难怪,按照越人的理解,这种泥石流根本就是天神降下的惩罚。
嗯!萨满们以前就是这样说的。
对了,萨满……我们的萨满在哪儿?
跟随阮陈熊狰一同出征安州的萨满,共有六位。此前,阮陈春英久攻蔡县不下,阮陈熊狰派了一位萨满过去支援。现在,身边还有五位。
最重要的人物,当然要跟随主帅一同前进。萨满们的日常饮食和住所都很精致,即便是在行军休息的时候,也要呆在阮陈熊狰旁边。
巨大的岩石从山崖上滚落,当场砸碎了两名萨满的脑袋。这股力量是如此强大,来得是如此突然,猝不及防之下,萨满们不可能做出任何回避动作。白花花的脑浆混合着血水,身体在岩石下面不断抽搐,尽管侍卫们冲上前去想要努力搬开岩石,彼此心里却很清楚:这些萨满大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即便搬开石头,也只能得到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另外两个跟在阮陈熊狰身边的萨满是被活活震死。他们原本坐在软垫上乘凉,阮陈熊狰想起来召集萨满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双眼凸出,身体内部的骨骼“咔咔”作响,耳朵和鼻孔里不断喷射出血水,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他们体内肆虐,把所有内脏和血管压迫着,死命揉捏。很快,两名萨满脸上充满了痛苦,眼睛直接爆开,高大的身体也骤然间瘪缩下去,足足矮了好几寸。
五位萨满,还剩下最后一个。
他的反应很快,接二连三惨死的同伴,使仅存的萨满立刻看清楚了自己的危险处境。他顾不得多说,一把抓住阮陈熊狰的胳膊,恐惧无比的连声叫嚷:“有敌人!有敌人!是楚人的修士。帮帮我,快保护我。修士有修士的规则,他们只会对我们萨满下手。你们是安全的,快保护我!”
萨满也是修士的一种。他明白天地规则和修士之间的战斗规律。即便是在敌对阵营,修士也不会对普通人下手。放眼看看四周,虽然灰尘密布,山石滑落,却没有一个人被山沙碎石活埋。两场泥石流计算得无比精确,震荡核心避开了越人大军,只是在山谷两边空旷无人的位置爆发。当然,骡子马匹牲口就不包含在内。尤其是驮运武器装备的辎重车辆,要么被从天而降的落石直接砸烂,要么干脆连同拉车的牲口一起深埋。
阮陈熊狰不顾一切扯着嗓子狂呼乱喊:“所有人围过来,保护上师。把重盾架起来,三层,至少要三层重盾。”
仅存的萨满很是恐惧。他死死抓住阮陈熊狰的手,丝毫也不愿意放开。这种怕死畏惧的举动,与平时傲慢的神态区别很大。毕竟,人人都怕死,萨满也不例外。
修士之间有着明显的等级界限。萨满也是一样。越人巫术神秘,萨满实力也来源于巫术本身。综合来说,跟随阮陈熊狰出战的这些萨满,相当于楚国修士当中的炼气士。其中有一阶,也有三阶和五阶。
“保护我!我,我,我不想死!”
萨满尖叫着,双手抱头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旁边,十几名健壮的越人侍卫手持重盾跑了过来,把他团团围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