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几个时辰,卫烜的高烧已退,脸色却十分苍白,嘴唇的色泽也淡得近无色,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唯有一双眼睛深沉黝黑得可怕。
瑞王看到这样的长子,心情不禁有些复杂,实在是不明白他如何变成这样子。在他的预期中,卫烜只需要当个横行京城的纨绔子弟,受着瑞王府的恩泽,一辈子平平安安地渡过就行了,如此虽然平凡无能却能保他一辈子平安,而不是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远比当一个纨绔子弟更危险。
那些事情,掺和得越多,越是难抽身。
这小子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我自然明白。”卫烜平静地看着他,一双眼睛亮得慑人,冷笑道:“父王莫不是以为,夹着尾巴过一辈子就没事了?那些皇子长大了,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蔫能放过瑞王府?只要儿子是瑞王世子的一日,便不能安生。”
帝王的宠爱是一把双刃剑,握住它便放不下。
瑞王语塞,半晌说道:“皇上心里是个明白人,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然后他笑了笑,又道:“我好歹是皇上的亲弟弟,怎么着也不会少了我的富贵,只要不生了旁的心思,能保三代富足安康。”至于三代以后,到时候子孙自有子孙福,瑞王也管不了。
卫烜看他,目光深沉,慢慢地说:“可是我不愿意受制于人,我要的东西我自己争取,谁也不能压制我,连皇上也不能。”
这话已然是大逆不道,瑞王勃然大怒:“闭嘴!”
卫烜闭嘴了,但是眼睛里的光泽依然慑人。
瑞王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心只盼着这儿子平平安安,以后继承瑞王府,安然无样地过一生,将来他死了也有脸到地下去见烜儿他娘。可是这小子却是个不安份的,嚣张跋扈重权欲,不愿意受丁点的委屈,便决定了他不能安份。
可是不安份的结果,往往会死得比任何人都快。
想到这里,瑞王头疼不已,儿子在干什么,他这当老子的自然知道,也知道他给皇帝办的事情到底有多危险。像这一次会生病,也是因为他受了重伤还坚持赶路才会引起高烧。
或许,还是得尽快将寿安迎进门来,到时候也有个人能管束下他。虽然儿子对阿菀那副言听计从的模样儿让他觉得有些儿心酸,但也让瑞王坚定了要将阿菀这儿媳妇尽早迎进门的念头。
很好,再等一年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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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烜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床。
这三天里,阿菀每天都过来报道,若是她不来,卫烜便不肯喝药,瑞王拿他没辙,只能让人亲自去小青山将阿菀叫过来盯着他喝药,再让人舒舒服服地将侄女送回去。
阿菀有些恼火,可是每当看到卫烜那副虚弱的模样,又心软了,总不能看着他继续病下去。而且从路平那里,阿菀也了解到卫烜这次生病的原因,重伤赶路加淋雨,便倒下了。对此,阿菀真想说不作死就不会死,这熊孩子就是喜欢作死。
对于卫烜为何对自己言听计从,阿菀心里仍是搞不懂,问了卫烜,他自是不说的,阿菀只好压在心底,决定以后有机会再问。不过阿菀不知道,就因为卫烜对她太过顺从,于是让瑞王更坚定了要早早地让她进门的决定。
卫烜将父亲的表现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什么手段不重要,能早点娶阿菀进门就行了。
病好后,卫烜便去了皇庄见文德帝,顺便将这次南下调查的事情呈给文德帝。
文德帝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来看,而是上下打量他,关切地问道:“听说中途受到伏击,伤得如何?”
卫烜很是自信地道:“没事,我好着呢!伤都好了,皇伯父不用担心。”
文德帝见他活蹦乱跳的,不禁失笑,并未相信他,若真的好,就不会在床上躺几天了。想罢,他将手放在少年脑袋上揉了揉,如同小时候那般亲和,问道:“可知伏击你的是哪伙人?”
卫烜眼睛转了转,说道:“侄儿怀疑可能是和南边十三行的人有关。”
文德帝皱眉,心下沉吟了会儿,对他道:“烜儿辛苦了,太后一直念着你,你去给她老人家请安罢。”
卫烜听罢笑道:“正好也想皇祖母了,那侄儿就不打扰皇伯父了。”
给皇帝行礼后,卫烜便退出了大殿,往太后在皇庄所居的宫殿行去。
连续下了三天的雨后,现在天气已经放晴,头顶的阳光从高大的树叶间洒落下来,斑斑驳驳地落在他身上,光影的折合,使得他一双眼睛看起来明灭不定。
卫烜慢悠悠地走在皇庄中,心里琢磨着自己呈给文德帝的东西,心知再过三年,不仅北方的蛮子会率铁骑南下劫掠,南边那些不安份的夷族小部落也对中原之地虎视耽耽,还有沿海地区的贼寇进犯,内患未起,外患却有了征兆……
想到这里,他不禁轻轻一笑,有些事情果然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