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鹤大夫显然有些不耐,瞥了苏箬芸一眼,想说大夫说话的时候病患家属不要插嘴,但话到嘴边却再次咽了下去,继续对苏南道:“你自幼体弱,下盘尤其无力,娘胎里带下的毛病,不好根治,却也决不至残废的地步。这样的病症更应自小勤加锻炼,配上针灸汤药,好好将养,虽不能如征战沙场的将军般拉弓射箭一脚踢死驴,但像常人般正常行走是没问题的。当然,跑几步也没问题。不过看你这样子……两条腿比姑娘家还要纤细娇弱,怕是平日里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能站就不走,能走就不跑,能跑就不……”
“咳。”
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咳,鹤存安打了个哆嗦,后面的话生生转了个弯儿。
木莲还想着为什么是踢死驴不是踢死马?跑后面跟着的到底是跳还是飞?就听他已经生硬的转了话锋,一板一眼的道:“总之,我所说的养跟你这些年的养定然不同。至于为何不同,那是你们府里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苏南已经在他这一连串的话语中彻底的白了脸,额头青筋隐隐浮现,紧绷的面皮和有些发抖的手臂说明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那么敢问先生,要如何才能让原本简单的病症辗转多个大夫之手却依旧无法看出端倪?”他绷着身子问道。
“那法子可就多了去了,”鹤存安似乎说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声调都愉悦了几分,“比如在汤药里加点儿什么别的东西啊,或者什么都不加只是改一改各种药材的分量啊,这些都可以。不过要说最快也是最直接的法子,还是针灸比较好,也比较不容易被察觉。尤其是在对症的穴位施针,但施针的力道却不对症,最终的效果也就完全不同,这种法子几乎是完全查不到痕迹的,堪称复仇陷害之必备技能!只不过寻常人不懂医术,所以只适用于大夫,常人是用不了的。”
他说起这些时言语间颇有些小得意,但得意了没一会儿又想起站在身后的人,刚刚还挺直的脊背瞬间又弯了下去,清了清如同卡了鸡毛般的嗓子,讪讪的走回了苏箬芸身边。
“木莲,你送鹤大夫出去。”
苏箬芸对木莲说道。
木莲点头,对鹤存安抬了抬手,示意他跟自己走。
怎么这就要走了?
眼看鹤存安要离开,苏箬笙急的恨不能拔脚去追,却又知道这不合适,只能看向假山石旁的苏箬芸。
“大姐,鹤先生既然能看出二哥的病症,何不让他为二哥诊治一番?二哥的腿若是能好,我们兄妹二人今生都会记得你的恩情的!”
倚在假山石上的苏箬芸站直了身,抚了抚被山石硌的有些褶皱的衣衫:“今日请鹤大夫来,就是为了看看他的腿是否还有的治,既然能治,我自然会想办法。”
“至于恩情就不必了,我说了你们的母亲有恩于我,我是在报恩。等这恩情偿还清楚,我们从此两清互不相欠。”
她说着转过身去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苏南:“我这次回京是有自己的事要做的,你们不要碍我的事。”
说完再不停留,脚步迤逦而去,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第035章 处心积虑
苏箬芸来得突然走的也突然,留下兄妹两个在池边静默不语。
娘胎里带下的不足之症,让苏南自幼就比不得别的孩子健壮。
旁人一岁蹒跚学步,他两岁了还站的哆哆嗦嗦,三四岁方能稳步行走。
彼时也曾找了大夫来看,换了多少个大夫都说无甚大碍,只平日里多注意些,待年纪大了自然慢慢就好了。
可多注意些究竟是注意哪些?寻常人到底没有大夫懂得多,而他又是府中嫡子,府里上下都格外看重,为此便特地养了个大夫,常年看顾着他,也顺便照顾府中其他主子的平安。
这大夫姓程名和,医术不错,为人也和善,府里没有人不喜欢他。
因着苏南的腿疾多年不愈且每况愈下,程和还多有自责,不止一次在苏南面前抱怨自己医术不佳无法治好他,在他难以站立不得不坐了轮椅后甚至要引咎辞去成安侯府的差事。
“我还劝他尽人事听天命,让他不必因我的腿疾而内疚……却不想他原来真的是心有愧疚……”
苏南看着假山上一株迎风开着的花儿,喃喃低语,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凄冷与自嘲。
程和进府时他还小,印象里根本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只知道打自己记事起,这个面容和善的人就存在在自己的记忆里了。
药太苦了他笑眯眯地递上一颗蜜饯哄他吃,扎针太疼他一边柔声安抚一边说腿好了就带他去放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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