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时夏要怎么开口要沈一城的妈妈去医院做检查,总不能告诉沈一城说,‘你妈妈有病,该去医院查查了’吧。
这几天时家欢一直很忙,大半夜回来,大清早又走了,时夏感觉自己已经好几天没见着他了。
周六晚上时家欢倒是回来的早,不到六点就回来了,跟他回来的还有时夏的堂叔时骆文和他女儿时雨蒙。
时骆文今天来是借钱来了,这几天时家欢一直没空,时骆文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约上时间,知道时家欢今天回来的早,特地在小区门口等着。
“你借钱有急用?”时家欢给两人倒了水,又把水果递给时雨蒙,“蒙蒙,吃香蕉。”
“谢谢大伯。”时雨蒙与时夏同年出生,比时夏就小了两个月,细高挑的个子,瓜子脸,大眼睛,长得挺漂亮,就是有些近视,带了一副黑框眼镜。
“是啊,打算在县城里买套房子,蒙蒙马上就要高考了,我和她妈想着买了房子离学校近点儿,能够方便照顾她,孩子学习压力太大了,住校营养也跟不上。”时雨蒙学习好,一直在一中的尖子班里。
“恩恩,学习是大事儿,买套房子也挺好,还能升值,你这还差多少钱?”
时骆文搓了搓手,“我手头不宽裕,还差十多万呢。”
那个时候,在锦城这个小县城里,二十多万就能买一套八十多平米的楼房,时骆文一开口就是半套房子的借款。
“行,你把银行卡号留下,明天我就去银行给你转钱。”时家欢特别痛快。
时夏一直闷不吭声的看电视,听到时家欢慷慨的应了借钱的事儿,关了电视,“我去趟超市。”
“我跟你一起去吧,姐。”时雨蒙站起来。
“不用了,很近的,我马上就回来了。”时夏站起来往外走,时家欢忙转身道,“夏夏,我在门口的餐馆订了菜,你顺便带上来吧,就不用麻烦人家再跑一趟了。”
“好。”时夏应着便出了门。
出了单元门,熏热的风吹在身上,让人莫名的烦躁,时夏摸了摸口袋,只有糖,没有烟。
时夏走到沈一城家的超市,林韵正坐在收银台后按着计算器算账。
时夏走进去,挑了几袋零食放到收银台上,林韵算了算价钱,“一共十三。”
林韵抬头,看到时夏,愣了一下,接着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夏,夏夏”
时夏顿了一下,才开口,“阿姨,再给我两盒烟。”
这是时夏第一次叫她阿姨,林韵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有些时候,开口很难,但是一旦开了口,就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时夏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阿姨,我爸让我给他买两盒烟。”
“奥,好好好,我给你拿。”林韵忙转身从架子上拿了两盒时家欢平日里抽的烟连同零食一起装在袋子里递给时夏。
时夏拿出钱给她,林韵摆手,“不用了,这个不收钱了。”
时夏把钱推过去,“不行,一定要收的。”
林韵找了零钱给她,关心的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时夏撩起额头上的碎发给她看,“差不多都好了,这点儿小疤痕过段时间自己就消下去了。”
看那额头上的疤痕真的只是浅浅的一道,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林韵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事儿,女孩家脸上要是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时夏离开时,留下一句话,让林韵怔了很长时间。
时夏说,“阿姨,对不起,那天是我自己摔倒的,并不是沈一城推的我。”
她自己的儿子,她怎么会不了解,她从来都不信是沈一城推了时夏,只是,她没想到时夏会对自己道歉。
*
时夏狠狠吸了一口烟,压在心口十多年的歉意终于说出了口,并不只是因为冤枉了沈一城的这件事儿,还有那么多年她对林韵的误解,都随着这句对不起有了一个交代。
幽暗的小巷子里,时夏背靠着墙,吐了一口烟圈。
她身后是时家欢订饭的餐馆,菜还没做好,时夏便在餐馆旁的小巷子里躲着抽烟。
想到家里的时骆文,时夏又是一阵烦闷。
时家欢心肠好,对自己家的亲戚也好,尤其是时夏的爷爷奶奶离开后,时家欢也没什么亲人了,最亲近的就属时骆文这个堂弟了。
只要时骆文开口了的事情,时家欢从来没有拒绝过。
以前的时夏也当时骆文是亲人,只是那是以前。
时家欢跳楼死了后,时夏走投无路,用最后的六十元钱买了车票回了锦城。
时夏无处可去,最后无可奈何,来到了时骆文家里,想要借宿一晚,可是时骆文听说时家欢是被追债的人逼死的,怕惹上麻烦,给了时夏一百块钱让时夏去住宾馆。
时夏从来没有觉得时骆文的做法有什么不对,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讨伐的,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再也不觉得是亲人了而已。
那天晚上,时夏坐在时骆文家小区外的长椅上,看着天上的星星,那里面不知哪一颗是她的爸爸。
时夏想着她是不是也要选择同时家欢一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不是林海军,时夏很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林海军是沈一城的远房舅舅,是工地上的包工头,林海军之所以认识时家欢,是因为林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