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段临轩回想了一下,南疆的胜利,大概就是颜炽骑在马上,冲进城门的刹那吧。
但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半笑着说,“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在这就你一个朋友。”
韩清泫放下酒杯,点了下头,“放心,我一定会回来。”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打仗这种事,多久都有可能,也许一两个月,也许一两年,甚至一去一二十年。
但不论多久,他总会回到这个地方来,回到韩府她母亲的院门口。
突然,外面传来了阵阵埙乐的声音。
那声音如泣如诉,低沉婉转,叫人听了相思断肠。
韩清泫眼睛有些迷离,这首曲子,他听过。
“是谁?”
段临轩也听到了,但并不意外,这几日总有个人会在夜半时吹奏。
“是阿嫁。”
韩清泫点头,竟然都忘了她是个极厉害的乐师。
他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身影摇晃的慢慢走到院中,追着乐声而去。
阿嫁坐在她院中的廊下,月光照在身上,吹奏出的曲调像一条星河缎带,缠绕在她的周围。
埙的声音悠远而沉静,那闪着星光的缎带,发出幽冷的气息,似乎在述说吹奏人的哀怨、等待、思念与离别。
韩清泫并未走近,而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的珊瑚石上,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安稳。
他听过这首曲子,那还是在他小的时候,每当他不肯睡去,父亲就会轻声哼唱。
一曲终了,阿嫁注意到了坐在那的韩清泫,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韩清泫脸颊微红,身上的酒气散到空气里,他眯着眼,“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没有名字的曲子?只是有心的人不愿说罢了。
韩清泫也不继续追问,他笑笑,“可以再吹一遍吗?”
跟在韩清泫身后的段临轩姗姗来迟,他似乎醉的比韩清泫还要厉害些,勉强撑着假山石,凑到韩清泫身边,一手搭住他的肩膀,顺便靠了上去,嘴里吚吚呜呜的说,“阿嫁,明天清泫就要走了,你就再吹一遍吧。”
“走?走去哪?”
韩清泫撑着下巴,“去边境。”
手握着埙的人,瞬间抖了一下,她声音有些颤抖,“你要去打仗?”
“只是去镇守,不一定会打。”
阿嫁幽幽的点了下头,重新拿起埙,曲调仿佛从遥远的塞外走来,每一步都那样缓慢,但每一步都踏在了他心上。
后来阿嫁说,这是一首塞外民谣,讲的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少年和她心爱的姑娘,一个吹埙,一个起舞,他们说要永远在一起。
但有一天发生了战乱,少年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埙和心爱的姑娘,拿起尖刀赶赴战场。
姑娘就在那片他们背靠背坐着的土地上,等待她的少年归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姑娘手中的埙再没有吹响,而少年也没有回来。
当时光流逝而尽,姑娘变成婆子,手中的埙却还好似少年曾经的模样。
吹完最后一个音律,月光下的阿嫁,一行清泪滴在了埙器上,而那两个倚靠着坐在石头上的少年,都已经紧闭眼睛,进入了梦乡。
阿嫁擦掉泪水,将乐器挂到腰后,走上前去,将两个少年拖起来,搭在肩上。
段琳琅叫来下人将两位公子送回了房,阿嫁跟在一旁看着。
看着看着,眼里一酸。
段琳琅暖暖一笑,“阿嫁,我总觉得你好像很在意韩公子。”
……阿嫁听完,脸色瞬间白了,她仓惶的看了段琳琅一眼,猛地摇头否认,然后便跑了出去。
等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才意识到刚刚有些失态了。
阿嫁的手里越发的冰凉,或许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第二天一早,韩清泫醒来后一一拜别了众人,他走到阿嫁的房门前,那人似是也在等他一样,瞬间打开了门。
阿嫁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那首曲子,叫《归来》。”
韩清泫又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模样,“归来?好名字……”
可那曲子太凄寒了,根本没有归来的喜悦,但或许这就是故事中少年和姑娘的结局吧。
……
城外卓家军已经整军待发,卓青黛骑马等在城门下,她想送两位哥哥和韩清泫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