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玹唇角微扬,噙着一丝温柔的笑,然眼底却是无尽的寒意。
通常他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或即将倒霉了。
吉祥同情地看着齐王妃,齐王妃一时也被骇住了。
一个上过战场且杀过人的男人,任是他外貌多么的俊美优雅,芝兰玉树,沾过鲜血的双手会为他的身体注入一道道的戾气,杀过的人有多少,身上的戾气便会有多重。
尤其是,齐王妃还记得在六年前的永禧十六年,十六岁的魏玹曾率领三万大周将士大破突厥十万骑兵,并于戒备森严的突厥军帐射杀敌军大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可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一年圣人看到自边疆传来的战报与贺表后高兴得下令在曲江大酺三日,就连一向不待见嫡长子的齐王在庆功宴上都难得露出了笑颜。
从侧妃到正室,齐王妃每一步路都走得十分艰难,她平生唯一的心愿就是要自己的儿子当上世子,日后承继爵位。
魏玹有多优秀,她就有多心焦,而她手中唯一的救命稻草便是齐王因为先齐王妃之故不喜长子已久,如若她能抓住机会,又怎知儿子魏琏不会是下一个世子。
齐王妃不信她连二十岁出头的魏玹都对付不过,但出于谨慎起见,她回去之后还是先让赵嬷嬷和齐王身边的心腹管事打听了一下。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早在她来湛露榭之前魏玹就让心腹吉祥将高管事和告过状的韩永一并带到了齐王面前陈词,韩永羞愧不已地说出“实情”
他与沈漪漪并无私情,先前仅为泛泛之交,之所以当着齐王的面那样说,是因他素日便与高管事生有龃龉,在目睹了高管事与沈漪漪争执后生了报复之心,再加上吃了些酒,头脑不甚清醒,这才铤而走险,当街拦截齐王的马车告状泄愤。
而高管事强压小婢女卖身契之事也着实是个误会,不过是恃宠而骄的小婢子一时别扭的气恼之举罢了,都已经是世子的人了,世子哪里能想到她随随便便就赎身?
高管事找个借口压下她的卖身契,也是世子先前的授意,并非是故意恃强凌弱。
却不巧此事正巧被韩永看见误会了意思,这才发生了其后之事。
吉祥颇有口齿,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明了,末了谦卑道:“依依姑娘早就是世子身边的房内人,这原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哪里还会一心想着要出府呢?”
“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如今依依姑娘知错了,被世子训斥过后就在湛露榭中领罚受过呢,还请王爷宽恕,大人有大量,待禁足过后,依依姑娘定会亲自来向王爷认错。”
对于长子的样貌德行,齐王面上不以为然,心里却还是骄傲自信的。
毕竟是兄长圣人一手带出来的孩子,平日里对他对王妃也是十分恭顺有礼,若说有女子不愿意跟他,齐王第一个不会信。
那日书房的一巴掌他下手也是重了些,如今长子见也不肯来见他,想是心中有了芥蒂。
齐王上了年纪,也不愿意计较太多,只要三个孩子安分守己,兄友弟恭,母慈子孝,做事不要太过分,他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那个不知礼数恃宠生娇的小婢,长子愿意宠着便宠着罢!
齐王沉了口气,大手一挥,让吉祥退了下去。
齐王妃听后出了一身冷汗。
看来魏玹是早便知道自己要去湛露榭找他算账了,这才特意选了这个时候把高管事和韩永送过去,一旦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事情捅到齐王面前,只怕到时候是绝落不到好……
如此年轻却有如此可怕的心机和手腕,她单纯的琏儿怎么可能会是这满腹心机的竖子的对手!
想明白后齐王妃只得恨恨不已地暂时打消了拿沈漪漪做文章的念头,齐王府也消停了几日。
但因为此事沈漪漪也是彻底得罪了齐王妃,让齐王妃对她恨之入骨,自然这还是后话。
赵嬷嬷没抓到沈漪漪就被兰蕙和朱樱一道赶了出去,春杏心有余悸地打开门朝外面探出头去,没人。
又出去转了两圈,才发现人真的走了,回来告诉沈漪漪,忿忿道:“赵嬷嬷可真是老糊涂了!这里是湛露榭,又不是沁芳苑,她怎么敢在湛露榭来欺负姑娘呢!”
春杏不知内情,但沈漪漪想,齐王妃一定是已经知道了那日魏琏把自己带离齐王府,又被魏玹救走之事。
魏玹眼里揉不得沙子,魏琏在他面前一定是没讨到好,这才令齐王妃如此气愤,拼着撕破脸也要来湛露榭教训自己。
她现在就怕魏玹真的把她交给齐王妃处置,虽然齐王妃从前一心想的是夺走魏玹的世子之位,但母子两人表面还算是和睦,若是魏玹不想把事情闹大,或许真的会弃卒保车。
毕竟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个无关紧要又不够听话懂事的奴婢。
如果是那样……
沈漪漪觉得自己该重新回去挑根簪子了,这次最起码要先捅死魏琏,大不了两人同归于尽。
她爬到橱柜上头去取下自己藏的钿盒,不料用钥匙打开以后却傻眼了
这匣子里面她原来放的一百六十两银子和端阳长公主送的首饰竟全都不翼而飞,俱是换成了金光闪闪的各类步摇花钿,甚至还有玉镯、耳珰,且无一例外都是未曾开过刃的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