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煦儿被那阵凉风呼得眯了眯眼,再次瞅向公主。公主手执桃色团扇浅浅勾唇对她笑,煦儿心猿意马,鬼使神差地点头说好。
该说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柳煦儿自认是个寻常人,唯一不寻常的地方只是因为她有个不平凡的干爹爹。
但这个干爹爹却不是柳煦儿主动认的。
柳煦儿生父不详,自小由她亲娘独自拉扯长大。小时候吃住简陋,母女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极苦。直到两年前她娘亲积劳病逝,临终将她托给了柳公酌。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柳公酌这样的人物平白冒出个干女儿,很多人私下都曾查过底细,安晟当然也不能例外。
“她们都说爹爹爱惨了我娘。”柳煦儿端起严肃又正经的小脸,可把公主逗笑了,笑得她半是羞恼半是急:“是真的。”
柳公酌此人身世传奇,他原是仕族大家出身,族兄因受构陷惨遭全家覆灭,彼时年少的柳公酌忍辱负重净身入宫,周旋两代君侧才终于成就今时今日位极人臣的斐然地位。
相传柳煦儿的亲娘确是柳公酌少年时期的心系之人,后来柳家遭难佳人另嫁,许多年后物似人非,柳熙儿被托付在柳公酌手上,这才随他入了皇宫。
“那他就这么对你?”上回话题被迫中断,没能讨究出所以然来,但这对父女的关系在安晟看来依然不容乐观。
“爹爹对我挺好的了。”柳煦儿小声嘀咕,她拗不过公主:“但我毕竟不是他的亲闺女。”
母女隐姓埋名十数年,若非临终托给柳公酌,相互未必能够再有交集,更谈不上什么责任。
知道柳公酌的人都知道他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堪称颠覆本性的此举当初惊掉多少下巴。看得出来他对故人确实有情,只可惜故人短命死得太早,至于那父不详的拖油瓶,柳公酌能不计前嫌捡回身边已属仁至义尽。
柳煦儿固有自知之明,不能要求更多了。
安晟暗暗思忖,这倒是能够解释得通为什么柳煦儿有个司礼监掌印的爹,却依然是个什么人都能够欺负到头上来的小可怜。非但如此,那些人分明是知道柳公酌不会为她出头,才敢变本加厉欺负她。
毕竟是占了人人羡慕的名头,饶是柳公酌再不上心,那声‘干爹’也不能是白叫的。
如是一想,安晟对她这声‘干爹’就更加不喜,满腔不悦化作讽笑:“甭管你爹是谁,既然入我缀华宫,那些过往再与你不相干了。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便要事事向着我知道吗?”
出乎意料的是,柳煦儿想也不想干脆点头:“这是自然,我爹爹也是这么说的。”
安晟狐疑:“他也这么跟你说?”
“爹爹说公主的娘亲曾于我娘有大恩,我娘生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报恩。如今她不在了,母债女偿,我得代替我娘亲好好向公主报恩。”
柳煦儿挪了个正姿,眼冒星光,胸脯一挺:“公主于我也有大恩,双恩在上、恩重如山,煦儿甘愿以身相许,从今往后全心全意侍奉您,定然不负卿心!”
第22章小包子只见她肤色莹白、小脸圆圆,可……
“……”
安晟一双眼睛无处安放,从她挺起的胸前轻轻飘开:“还不负卿心呢,这种骗人的瞎话你哪学来的?”
“戏本都是这么唱的。”柳煦儿不明就里,欺前一双毫不设防的清澄眼眸:“骗不骗人不知道,但我柳煦儿绝不骗公主。”
安晟只觉有什么在胸口蹦得厉害,那种感觉实在是糟。他双眼一闭抬眸就将那张圆脸给挤开:“漂亮话谁不会说,只要你真的能够做到。”
柳煦儿当然很想继续表忠心,但她怕说出来只会被认为是‘漂亮话’,抿唇痛下决心说:“那我不说了,我都做给你看。”
安晟被她郑重的表情所渲染:“你既然决定全心全意侍奉我,往后可要分清主次,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往外说。”
柳煦儿难得机警地迅速会意过来:“那天晚上咱们宫里发生的事我一个字都没有往外说的!”
安晟略略满意地舒开眉心:“方才你说我母后于你娘有恩?你娘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事?”
这让柳煦儿有点为难,她苦恼埋头:“我娘姓包,邻里叔婶总是三娘三娘地唤她,至于具体因为什么事报恩我也不是很清楚,爹爹不曾与我细说过。”
包氏?安晟搭在胳膊的手指点了又点,暗暗过一遍心里的名单。柳家出事之前,柳公酌的确有位订下婚约的未婚妻子,对方恰恰是姓包。
只不过在柳家获罪前后包家迅速退婚撇清关系,生怕遭受无辜牵累。后来柳公酌入宫做了宦臣,包家也在随后几年的官场沉浮当中落马离京远离朝局,而随着柳公酌的权力越做越大,再无人敢提及有关他的身世与过去。
如今柳煦儿的身份倒是弄明白了,然死者长已矣,母后于那包三娘究竟有何恩惠是安晟难以考证的。唯一知道内情之人只有柳公酌,但很显然此人并不打算告知内情,他让柳煦儿来默默报恩,或许是出于对故人承诺的一种兑现,至于其他的吧……
柳公酌既是皇帝的心腹内监,与她就不是一路人。
安晟稍稍收敛思绪,立刻发现柳煦儿又在拿眼瞅她。
这丫头看似乖巧,实在胆儿忒肥,安晟早就发现了。非但她心知肚明,身边梅兰菊竹个个都看得清楚。不怪菊竹老是喜欢调侃她,这小色胚成日盯着她发痴,分明是在贪图她的美色,还想争取近身侍候沐浴的活呢,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