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晟语速平缓,却不怒自威:“本宫在问你话。”
迫于压力,对方不得不低头:“那自然是……。”
“那就好。”话音刚落,安晟喝来菊竹姐妹:“拿下她,给本宫狠狠掌嘴。”
菊竹姐妹的身量可有别于一般宫女,运力一巴掌甩来能把人拍飞,两人照着柳煦儿被架起来的模样抡起陈典正,吓得她仓皇大叫:“那丫头犯了错,我们都是奉了柳公公的命令才把她带来——”
“柳公公?哪个柳公公?本宫不认得。”安晟抬起矜傲的下巴,森森一笑:“本宫只知道尔等奴才,竟敢逾矩到主子头上,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既然你说内宫之事只能由内宫的人管,那就让本宫来亲自管管。”
安晟公主来势汹汹,一看就不是个善茬。谁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她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跑来宫正司发威。眼见陈典正被架起来抽嘴皮,那些原本架住柳煦儿的宫人吓得魂飞魄散,有人偷偷溜去找宫正,总之没人敢触她的霉头。
安晟将柳煦儿拉回身后,颦眉看她低头揉搓一双腼腆又通红的泪目,面上尽显不耐,却愣是只怒骂一句:“让你瞎跑。”
原以为恭走大佛送走麻烦事的宫正闻讯赶来,瞧见这等场面险些当场晕眩。还没来等她开口询问,先被安晟堵了一句:“本宫的人你们也敢动,这宫正司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宫正何等精明油滑之人,瞬息捋清立场:“下面的人安逸太过,平日缺乏管束,回头下官定严加整顿!”
安晟不甚满意地冷哼一声,招回菊竹姐妹把那煽肿的陈典正扔回去,领着柳煦儿调头打道回宫。
大理寺众人呆立其中,在这片兵荒马乱当中显得格格不入。邢严双眼一刻不离追着安晟,竟不顾方寺正的劝阻追了出去。
第20章救命之恩煦儿正愁不知应该怎么报。……
柳煦儿恍恍惚惚被公主牵出宫正司,春日明媚,她一时有种大难不死的侥幸,又怕是给公主殿下惹麻烦,心中滋味杂陈,既后怕又忐忑:“公主,您生气了么?”
安晟斜眼觑她:“你也知道我生气了?”
柳煦儿面色一紧:“煦儿知错了。”
安晟盯着她反问:“这回你又知错什么了?”
“我不该乱嚼舌根,说小秦妃娘娘的坏话,惹来祸事给公主添麻烦。”柳煦儿一路走来反思良多,这题她会答,答得无比诚恳而认真:“我以后也不乱跑了,我就待在缀华宫,再也不见爹爹了……”
安晟从她的反思中听到了几条重要讯息,正欲询问,身后传来一声疾呼:“公主!”
这声呼唤已是今日第二回听见了,安晟不似上一回那般置若罔闻。她淡淡回眸扫了一觉,邢严气喘吁吁地循步而来,双目定在她身上:“安晟公主,请留步。”
这回没有模糊称唤,这里也没有第二位公主,所有人都知道邢严想要留下的是安晟公主。
“邢大人,有事吗?”
她的回应平静且从容,潜藏在明媚容颜之下的是一份无比鲜明的疏离与淡漠,听在耳里的一瞬滋味说不出的异样,邢严显得怔忪:“你可还记得我?”
安晟挑眉,似笑非笑:“‘大理寺少卿邢严邢大人年少高才、仕途无量,称得上各家趋之若鹜的佳婿人选’,本宫进京不久已有耳闻,就在今早你我还有过一面,岂会这么快就不记得?”
胸中翻涌的潮绪一下子从高处坠空碎落一地,邢严心绪骤失:“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安晟神情自若,双目在他身上悠悠打转:“本宫以为邢大人几番出声留人,是对本宫有意思。”
美人窈窕,饶是君子有思求之心,可像邢严这般屡屡打扰,又与那日秦小公子当街拦车唐突凤驾的流氓行戏有何分别?
邢严面色青白,握拳隐忍。
“既然邢大人不是本宫所以为的那个意思,请恕本宫不作奉陪。”安晟懒洋洋摆手,不忘调侃:“但若哪日改变主意,缀华宫随时欢迎邢大人前来坐访。”
“……”
都说安晟公主贪欢好色、行止轻佻,今日一见竟然不假,众目睽睽之下戏弄当朝大员,方寺正忍不住为邢严掬一把汗,哪知邢严凝眉深锁,语出惊人:“……当年新科及第,我自请下放至地方任职,辗转去了贵安。”
听见这话,众人惊涛骇浪,就连公主身边人也神色各异,安晟上下打量他:“本宫应该不曾见过你。”
邢严黯然:“下放三年,下官自始至终不曾有幸得见公主一面。”
安晟惋叹:“看来你我无缘。”
邢严紧紧抿唇,轻风拂过他端正的脸庞,风飞叶簌,似是失望,婉转牵肠。
耳边有谁低语,暗道又是一位情根深种、被公主迷得神魂颠倒的痴情种。柳煦儿将脸一偏,发现菊竹姐妹掩着嘴旁若无人窃窃低语,她歪头去看安晟公主,却被递来的纤纤素荑将她水嫩的软颊扳了回去。
注定这场殷切求来的会面不会拥有邢严想要的结果,饶是他有千言万语,看在对方眼里却生不出分毫波澜。邢严不得不僵硬地让出位置,直至目送公主远去,双腿依然钉在原地。
柳煦儿下意识想要再看一眼邢严,头顶传来公主低气压的声音:“不许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