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病假很快被柳煦儿给睡没了,高热也被她给睡好了。这天病好的柳煦儿被安排在前殿值勤,不停有宫人进出缀华宫,他们抬来的绫罗珠宝一箱接着又一箱,惹来众人频频侧目,原来这些都是跟随公主车仪从贵安旧京千里迢迢送来的。
据闻安晟公主自幼养在太后膝下,太后待她极尽疼宠,从小到大所用所着皆是精良。此番入京路途遥远,又是公主头一回离开太后身边这么远,太后只恨不得搬空她的小金库,务求公主此行着用舒适得宜。
别看当日公主入京车仪浩荡,实际上那只不过是公主从旧京带回来的冰山一角。今日陆陆续续送入皇宫的这一车车宝箱,羡煞的可不只宫里那些位份不高的,更有素日里得脸得宠的嫔妃娘娘。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你瞧那重霄宫可曾传来一丝消息?”
远在宝露宫中,宫室的纱帘被两侧银钩挑开,一缕青烟自玉案的香鼎袅袅飘来,缭绕在座上两位美人的芙蓉面颊,身遭满是馥香悠然。
今日秦贵妃上宝露宫探望妹妹,自那日在安晟公主手里吃了大亏,事后小秦妃非但没能为自己争一口气,她还被杨皇后给禁足了。
作为执掌六宫的后位之主,杨皇后的决定通常代表了一件事的结果,皇帝向来尊重她的意思。
“你说你这么跑到缀华宫冲撞那位,落了面子还讨不得好,有什么意思?”秦贵妃抚额,柳眉颦蹙的忧肠百转是那么的令人牵挂与怜惜,“耀弟不懂事,你却不应该。”
若非这是亲姐姐,换作别人来说这话,小秦妃早把人给赶出去了:“皇上不来便不来了,今日他就是摆驾来我宝露宫,我还未必消气呢。”
见她面上郁色不减,秦贵妃摇头:“你当你这一身恩宠得来那么容易吗?世人都说咱俩姐妹好福份,可你我心知皇上从未真正专宠谁,你若因此事惹他烦心,他今日不来、明日不来,从今往后都不来可怎生是好?”
“我知你自小心气盛,可你这性子真是要改一改了。”
小秦妃嗤笑:“皇上就喜欢我心气盛,我若改了,他指不定就不喜欢了。”
秦贵妃见劝她不动,心中叹息。
她这妹妹自小娇生惯养,在家如珠似宝,入宫有她护着,皇帝又喜欢,便至今荣宠不衰,仿佛这天底下再没有什么能难倒她、再无人能令她不顺。
秦贵妃从前恩宠亦盛,位及贵妃,皇帝自然是喜欢她的。就是现在,皇帝也会时常唤她伴驾。可她毕竟年纪大了,新鲜过了,不及新晋入宫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家里人都是知道的,所以才将如花似玉的六妹妹送入皇宫。
可这样的性子,属实不适合深宫内苑。
那日秦贵妃比小秦妃更早接到宫外递来的消息,知道幺弟闯了祸。家里惯的什么德行她有所耳闻,反正没闹出人命,索性买个教训,收敛脾性也是好的。哪知宫外的事情没完,宫里又出了祸事,吓得她赶紧跑去重霄宫哭惨,好不容易才哭来了那道圣谕。
秦贵妃嫁得早,在皇帝还不是皇帝的时候,在先帝还未故去之前,她能听闻的远比现在宫里这些不谙旧事的嫔妃知道的要更深些。
安晟公主不是旁人能够擅动的,至少不是她们这些后宫女人能动的。
更何况秦贵妃也不希望妹妹在这个人身上吃大亏,因为她还知道妹妹那日冲撞安晟公主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你莫再去针对安晟公主,没有任何意义,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小秦妃眉梢一动,微不可察,她牵起朱唇:“姐姐别与我说什么昨日种种,我看安晟不顺眼,就是见不得她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就凭她区区先朝公主?”
秦贵妃静静端看她的神色,悠悠端起五瓣葵口的秘色茶盏:“今夜举行安晟公主的接风宴。届时诸臣到席,皇上也在,我原为你争取出席的机会,好让你在皇上面前露一露脸,博他怜心。不过依你这意思,想必是不屑参与这场筵席了罢。”
“去,谁说我不去。”小秦妃嗔来一声,噙起冷笑,“我若不去,外人岂非以为我真怕了她?”
秦贵妃本意就是想让她去,如今见她答应了,也就不再相劝,只是耳提面命再三叮嘱,博取皇帝的爱宠别被其他宫妃趁虚而入才是关键,那些什劳子公主的存在本质上与她们并无任何正面冲突,莫要花费太多精力在不必要的人与事上面。
宝露宫的秦氏姐妹关起门来窃窃私语,而从旧京送来的宝箱还在一车车往缀华宫里搬。
“咱们公主这是把整个贵安给搬空了吧?”
“你是不知道,咱们公主身上所着、发上所饰从来都是独一份。每件裙裳均是用了最好的绫罗绸缎,每样配饰都是顶尖巨匠精心打造,一身行头日日不同样样奢美,就是宫里最得宠的小秦妃都比不得。”
“这么多好东西要是能赏我一件,一件够我吃下半辈子……”
站了一天的柳煦儿两腿发麻,不过眼看离放值时间不远了,她有心自我调剂,边听边回想当日公主驾临那一眼的满身富贵,要是也能给她赏一件,那她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越想越美的柳煦儿心情正好,忽而像是有什么东西发生碰撞,她听见很轻很轻‘咚’地一声响动。
柳煦儿先是一愣,旋即左顾右盼,再然后将目光聚向运往行宫的宝箱上,声音正好是在箱子经过她面前时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