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说服母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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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吗?我倒真是忘了,应该这么干才对。”

方才舒莱曼讲的一席话,让王良明此时仍膈应得很,妒忌得很,便也就没告诉武藤德国医生对他的那番、在自己眼里已是颇显过分了的赞美。

王良明背过身,木着脸准备进屋里去。男人这时却又凑到了他身后,把两只大手搁在他肩头揉搓着,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讨好他一般,说道:“那个,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啦。”

“呦,你还知道要谢谢我啊。”王良明白了男人一眼,思忖着这又是要上演不着调的哪一出。他继续接过了武藤的话茬:“那你来讲讲吧,为什么要谢我啊?刚才怎么了啊?我帮你解了什么围?”

“嘿嘿,”武藤当然清楚,他是在跟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要和自己怄一下气,因此自然也不会让他的小计谋得逞。男人回答他道:“该讲的都讲完了,回家,吃饭。”

说罢,武藤不容王良明再较真什么,就推着他直接回了房子里。

王良明早就料到武藤会这般耍赖,但实在懒得跟他再费口舌,毕竟搞不好会让自己尴尬。

他无可奈何地把男人的手从自己肩头拽下后,将方才舒莱曼交给自己的那包土塞给了武藤。紧跟着,王良明又不忘‘教育’日本兵两句:“另外,以后不要再和舒莱曼先生提这样的要求了。这么要东西,不合适的。”

“为什么不合适啊?”武藤反问道,同时双手轻轻向上一抛,装土的纸包在半空中翻了个滚儿,再稳稳当当地落回了他的掌心中。男人讲说:“咱们给教授工作,帮他解决问题。作为互换,他帮帮咱们改善一下生活,应该,也算是一个对等的互惠。”

“你……”见武藤如此不懂得人情世故,王良明很是头疼,却又不知道应该怎样劝说才行。他沉默了片刻后,只得叹了口气,告诉武藤:“唉,还是……尽可能少点麻烦人家……才好吧?”

“哈哈,良明,你不需要太多虑嘛。”男人被他过分拘谨的表现给逗乐了。武藤笑着揉了揉王良明的脑袋,一把揽过来他的肩,说道:“有时间担心,不如多用来配合我做事。听你哥我的,肯定不会错。”

“哎不是……”王良明仍觉得十分不妥,试图辩驳:“你不懂……这……”

“哦?我还不比你懂什么啊?”听他这么讲,武藤挑了挑眉,故意作出了一派严肃的口吻,锢着他的胳膊也收紧了些:“你觉得,我这个上过……”

意识到王婉宁可能还坐在门对面的厅内,武藤稍稍压低了声,跟他讲:“我这个上过战场,会打枪,开过飞机,见识过世界的老兵,还不如你一个只会东躲西藏的小孩懂得多?嗯?”

说罢,望着王良明满脸黑线的别扭样,男人自己就先笑了,也不再揶揄他,主动上前打开了屋门。房内,王婉宁已经先替大家摆放好了所有的餐具,正坐在桌边,焦急而热切地期盼武藤赶快把炊房里的菜肴都端上桌。

“都这点儿了,咱娘还没回来啊?”王良明睨了眼墙上挂钟已经开始向左偏去的时针,沉思了半晌后,说道:“要不,咱们再稍微等等。等娘回来了,再一起吃吧?”

“哎呀,怎么…还-要-等-啊。”王婉宁鼓着腮帮子,嘟着嘴,拖着长音哀叹说。她拿筷子不停地戳跟前的小瓷碟,弄出哒哒哒的声响,委屈抱怨着还要忍饥挨饿一阵的‘悲惨’局面。

王良明则投给了她一个白眼,想让她消停会儿,别那么闹腾。

可他哪知这一瞥,妹妹倒居然来了劲,又眼巴巴地看向了武藤,像是在渴望这家伙能够说服自己亲哥,使得自己能够尽快喝上一碗热腾腾的山鸡汤。

男人摸了摸下巴,然后先是瞅了眼王良明,想看他什么意见。见他不理自己,武藤便又兀自对着钟表,大致做了个估计。接着,武藤告诉王婉宁:“这样吧。我先把汤端出来,给你先盛上一点,同时等你们母亲回来,怎样?”

没等王良明回答,王婉宁就抢先连声应和了他的想法。不光如此,她还一手一根筷子,噼噼啪啪地敲起桌子边,催他赶紧去。男人嘿嘿笑了两声,打了个响指,就转身进了厨房。

王良明很无语。瞅着妹妹得意洋洋冲自己开心笑着,像是在炫耀一般的表现,他觉得,这竟跟武藤平时揶揄整蛊自己时的那般顽劣劲头有几分相近了。

他心想,王婉宁本更甚于自己,实打实有个柔弱内向的性子。放在原来,无论对母亲,亦或跟其他外人,定是唯唯诺诺,逆来也要顺受。即便自己和她关系更亲近些,平日里小打小闹的玩笑还有偶尔的拌嘴争吵缺不了,一旦自己做出什么决定,她亦并不会有二话。

但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变得活泼的很。

可王良明知道,若要就此事较起真儿,说到底,武藤来到这里三个月的功夫,改变最大的其实不是她,而恰恰是跟男人几乎形影不离的自己。自从他正式进入自己的生活以后,自己的的确确时不时有种找到了个靠山的念想,忧愁与顾虑随之减少了许多。

他觉得,自己是愈发的慵懒起来。男人的手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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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之后,揽去了许多原本属于自己份内的活计。随着相处的日子慢慢增多,他甚至还开始有了种想把所有的担子都丢给武藤的冲动。王良明时不时会思忖,要是能指望武藤将家给把持起来,那就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碍于面子上似乎挂不太住,王良明还不敢贸然决然去成为这个甩手掌柜。他明白,自己的母亲还都坚持操持着一些家务,自己要是就先这样,也有点忒不合适了。

趁王良明感慨万千的功夫,武藤已经端来了那口煮山鸡汤的砂锅,放到口水都恨不得快流出来的王婉宁跟前。男人取来了把大汤勺,搁在锅里头搅拌了几圈,舀起一勺,要盛进小碗里。

这时候,‘吱呀’一声,家门被推开。他们的母亲从纺织厂下班回了家。

“呀,你们把晚饭都弄好啦?”劳累了一天的母亲见食物已被端上了台面,不用自己再花时间去慢慢捣鼓,自然十分欣喜。

“刚刚好诶,”男人咧嘴乐了,跟她讲:“小兄弟和小妹正讲要等您回来再吃呢。现在可以了,咱们就开始吧。”

“哦呦,你俩今天表现这么好啊?”母亲吃了一惊,觉得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她心想,自己这两不省心的毛孩子,懂得等自己回来再一起用膳,可真是头一回。

王良明‘嗯’了一声,目光投向妹妹,严重鄙夷地瞅着她‘不知好歹’地跟那儿点头的德行,实在懒得再费口舌去戳穿了。

“好,好。”母亲点点头,话里话外听上去,心情似乎很不错。她在门玄关处脱去了鞋,蹬上了双凉拖,接着便快步来到了桌前。没等武藤再去给拿一个新碗,母亲就兀自取过汤勺,直接舀起一勺尝了口。

“嗯!不错不错,辛苦你了。”母亲咂咂嘴,连连赞叹着男人的手艺,一如往常。得到了女主人的肯定,武藤自然非常高兴。他微笑以示答谢后,转身进厨房准备上其它菜。

王良明不知自己怎么回事,面对着眼前一派和和气气的景象,一时间感到脑子有点懵。

“良明,”直到听见母亲的召唤,王良明才回过神来。他见母亲指向厨房,对自己讲:“你也去帮着你大哥一块儿弄。他现在是刚刚康复,没好彻底,不能不注意着。所以你要多担待着点,明白没?”

“哦。知道了。”王良明嘴上答应着,整个人却顿时泄了气,无比的懊恼。方才一直幻想着日后事事靠男人,眼下恐怕只能作为过眼云烟般的南柯一梦了。他叹了口气,两手撑着桌子,好让无比疲惫的身子能够站得起来。然后,他再遵循母上大人的要求,极不情愿地挪向了厨房。

没等进门,王良明就发觉到,自己的肩头又被搭上了男人两只不安分的手。因为心情有些小小的失落,所以他撇了撇嘴,把那双手给拽了下来。武藤笑着问他:“怎么了?不开心?”

“开心?不开心?”

他知道,自己心里头此时很不爽,可这不爽的由头归根到底,依旧是自己摆不上台面的矫情和纠结。于是,王良明佯装出一脸淡然,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显得很淡然,仿佛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他反问:“什么不开心?难道,有什么值得不高兴的事吗?”

“哈哈,高兴就对了。”男人大手一挥,重重地拍在了王良明的后背上,搞得他好一阵不自在。

接着,武藤走上前,掀开了锅盖。男人用手隔着棉布,从腾起一片白烟的蒸笼中取出来一大碗米饭,放到王良明端来的一个盘子上,同时摆出一副教育人的口吻,继续对他讲:“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有助于你更好地给你哥当帮手。”

“哦。”王良明应了一声,借坡下驴,顺势抖了个机灵:“那我,还是不开心好了。”

这可把武藤给乐坏了。男人在想,他打算跟自己抬一杠,却不曾想,自己正好缺个由头,从方才因为差点把秘密说漏嘴的尴尬中解围。王良明如此讲,正中了自己的下怀。

武藤微微扬了扬眉,本打算趁机揶揄他一下,调侃调侃气氛。不料,就在这时,两人听见外面的饭厅里,王婉宁居然没心没肺地和母亲谈论起了白天的事:“我今天到舒莱曼先生那里去啦。他还答应了,以后要亲自辅导我的美术作业。”

此话一出,若不是武藤眼疾手快扶了一把,王良明估计就会把盘子连同米饭全都扣到地上。瞅见他着急得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妹妹的嘴给死死堵上的架势,男人无奈地笑了笑,自己抢先挡到了王良明的面前。武藤说:“别急嘛,慢一点。”

“你不急?!……”王良明硬忍着快要崩溃的情绪,狠狠地跺了下脚,低声质问道:“都出事了……你还不……”

“出什么事了?嗯?”男人一手端了一大盘刚炒好的菜,另一只手按上他的脑袋,安抚他说:“就算真出问题了,急有什么用?不还得慢慢的,一点点来解决吗?况且,这事情,本来就打算要跟你母亲商量的嘛。”

说罢,武藤一拍胸脯,犹如长官在对下属发号施令般讲道:“你别插话,还是继续做你的份内事。按我的办法走,就行。”

果不其然,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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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陡然间严肃了几分。她问起自家闺女:“怎么回事?你今天没踏踏实实跟家里待着,跑到镇子上去了?”

眼见藏着掖着的很多秘密有即将被戳穿的风险,王良明浑身上下开始冒起了阵阵虚汗。不过好在,走在前面的武藤抢先替一时不知所措的妹妹接上了话茬,叙述起了又一个称不上完全虚假、却也的确奇葩的‘另类事实’:

“没有,其实是这么回事。德国医生今天派我跟小弟出去买些东西,他那个诊所里不就缺了帮手嘛。然后,他看小妹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开车把她拉去帮忙了。”

“对呀对呀,”得以解围的王婉宁亦匆忙应和道:“我今天过去和回来,都是舒莱曼先生亲自接送。中午饭,也是先生亲自带我去茶楼搓了一顿。”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先生还专门为我……点了份烤鸭呢!”

王良明把米饭摆到桌子正中央后,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他用拳头支着脑袋,好让自己不至于当场昏阙。他心想,扯谎就扯谎吧,但为啥胡掰持什么烤鸭……

且不说依着舒莱曼精打细算的‘吝啬’性子,自己平日里和他一起吃饭,这位医生都总捡相对便宜的素食点。偶尔,顶多再叫上一盘牛肉,就可谓是奢侈了。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那茶楼现在食材供给缺少得厉害,许多荤菜全部撤下了菜单,怎么可能还会有烤鸭?!

得幸亏母亲很少到小镇上去,自然不会清楚茶楼里真实的经营状况,便全由得王婉宁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然而,听完这些,她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对王良明嘱咐道:“良明…你回头还是跟舒莱曼大夫解释一下,尽量别找你妹妹过去干活了吧。她一女孩子家,随随便便跑出去,我不大放心。”

“哦……”王良明应了一声,悄悄瞥了眼妹妹。果不其然,方才兴奋到几近一反常态的王婉宁,脸立刻就耷拉了下来,整个人瞬间变得没精打采。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母亲,再冲一旁站着的武藤挤了下眼睛,恳求本事通天的男人赶紧帮忙救个场。

武藤倒还保持一派轻松的神色,仿佛一切局面都在掌控之中,胸有成竹。见大家谁都没想再提什么,男人打了个响指,率先表达了看法。

“其实,有德国医生帮着车接车送,安全上基本还是有保障的。并且,”武藤微微一笑,主动伸手拿过母亲的碗,帮她盛了一碗饭,继续补充道:“他跟我们讲了,工钱啊,以后给小妹也算一份,这样多不错。”

“对啊娘,”听武藤这么有板有眼地劝说着母亲,王婉宁看到了一线生机,心中的希望之火被再次点燃。她趁势说:“我去舒莱曼先生的诊所工作,以后就可以帮着家里面赚钱啦。”

母亲犹豫了一下。从她脸上的表情,王良明就可以看出,她有点动摇了。但过了片刻,她还是回答了妹妹:“咱家现在……并不是那么……那么急切需要钱。还不需要一定得你来帮着家里赚钱。”

“哎呀娘!”王婉宁一着急,也顾不得别的,拽着母亲的胳膊,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给吐露出来了:“我天天窝在这阴冷的家里头,没个人聊天或陪着,郁闷得要死。而去了舒莱曼先生那儿,不仅能赚钱,跟大哥二哥他们在一起。而且,舒莱曼先生答应辅导我美术作业,帮助我日后考上艺术院校,留学海外。”

“诶我说,”母亲被她唬懵了,极其无奈地想泼盆冷水给她:“人家那么讲,是因为人家跟你客气。你还真认真当回事了啊?”

“哎呀,不管人家是不是客气,您就让我去他那里工作吧。不然再这么天天憋在家里面,我真得……”

王婉宁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便随意讲了句:“我真得憋出病来了!娘!”说完,她就开始不停摇晃起母亲的胳膊,恳求她松口,放自己去‘上班’。

王良明寻思着,这若是放在原来,母亲是家里权力的巅峰,享有绝对的威严。什么事,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怎么可能容得下他俩去讨价还价的余地。但现在,面对妹妹这在自己看来都有点过分的请求,母亲居然没生气。而且不仅是没生气,看上去,好像真有变心思的打算。

“哈哈,小妹说得有道理的。”武藤给大家都盛完了饭,自己也坐到了王良明身旁,对他们二人的母亲讲道:“而且吧,我感觉呢,白天把小妹一个人扔在家里,谁也没法照看。若是这里出了什么事,那才是真的危险。让她跟着我们到诊所来,相对来讲,也更…安全一些呀。”

“是啊娘,”王婉宁毫不怠慢,加大了劝解的力度:“您不是就担心我的安全嘛。我在这里,反而更加不安全啊。”

“……这儿…是咱家,旁边不还有张老伯、四婶他们呢吗?”母亲仍试图为自己的观点辩驳一下。

“哎呀,张老伯白天都不在家里。四婶常年卧床,她女儿春香那根本就不是盏省油的灯,还能指望得上?”王婉宁当即直截了当否决了母亲‘不切实际’的念想。她说:“娘,你就让我去吧。”

紧跟着,她又拽过武藤,满脸期待地恳求他:“大哥,你也帮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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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

武藤咧嘴乐了,点点头,告诉他们的母亲:“小妹讲得是对的,您就让她一起来吧,这样的话最保险些。对吧,小老弟?”说到这儿,男人转头冲王良明扬了扬眉毛,问起他来。

“嗯……是…啊……”王良明勉勉强强应付着,一边紧张观察母亲的表情有没有什么异动。王婉宁此时趁热打铁,给母亲‘最后一击’:“娘您看,哥也同意这么做。你就答应了吧,啊?娘?”

王良明看得出来,母亲是真的被说动了。她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这可真的高兴坏了王婉宁,直接就给了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搂着她的脖子,十分亲昵地喊了声:“谢谢您,娘!”

谢完母亲,紧跟着,她再面向发着呆的王良明,和环抱着手臂、脸色颇为得意的武藤,对他俩讲:“谢谢大哥!谢谢……二哥!”

王良明坐在那儿,木讷着脸,一动没动。一个多月前,他还会对因为对自己‘称呼’改变的问题,时不时和妹妹争个面红耳赤。武藤不用多说,在这种问题上立场肯定和王婉宁是一致的。所以现在,他实在懒得再去纠结这茬,心想爱怎么叫就怎样叫吧,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哎哎,你先别急着高兴。”母亲干咳了两声,把腔调顺得严肃了些:“我同意你去。但是,咱丑话可得讲在头里。”她皱了下眉,扶着前额,略微思考再三,想出来一个折中的方案:“你呢,我答应你去。但是你得保证两点。”

“嗯嗯,哪两点?”王婉宁拼命点着头,一个劲儿答应着。那架势,似乎只要能让她出门去镇子上,无论要‘签’什么‘不平等条约’,她都能答应。

“首先,”母亲一本正经地给她立起了规矩:“你可以去。不过呢,一周只许去两次。剩下的五天都跟家里面,好好待着,不准乱跑。其次,如果这中间出了什么额外的差错,以后就再不许去了。你,同不同意?”

说到这儿,她便又对王良明和武藤讲:“你们啊,回头也和舒莱曼先生提一下。毕竟现在这世道还乱,她一个女孩子家,老在外面,我实在难以放心得下。可以吧?”

王婉宁当然不会满意这样的安排。可是她清楚,这恐怕是眼下唯一一条行得通、能让自己走出家门的路了。于是,她只好撇撇嘴,叹息了一声后,点头答应了下来。

“嗯。那……”见事情进展顺利,一如自己预期中那样,武藤舒展了下眉宇,再活动了活动胳膊拳脚后,把手按到了王良明肩上,挺高兴。男人说:“成吧!就按您说的来办。我和小弟回头跟…医生说一下,每周安排她过去两次,其余时间,就让小妹在家里休息。”

说罢,男人打了个响指,招呼来略微萎靡不振的王婉宁,笑了笑,对她说:“你母亲这样的安排也不错的。你不是要跟舒莱曼学画画吗?这样的话,他教你两天,剩下的五天,”

武藤点了支烟,放在嘴边抽了一口。男人见王良明一直低着脑袋,没搭理自己,便冲他吐出了口白雾,再拿腿碰了他两下,眼神示意他别光自己闷着,也参与到家庭事务的讨论中来。

他继续说:“剩下的五天嘛,你就在家里好好画画,把‘作业’画得精细点,这样会更方便他指导你。”

“对不?小老弟?”武藤末了,不忘征询一下王良明的意思。

实话讲,王良明并不那么赞同如此这般安排。但看到连母亲都被说动,改变了原先坚持的‘规矩’,他觉得自己自然也不好再多讲。于是,他只得“嗯”了一声,附和他们,表示同意。

王婉宁嘟着脸,显然是心中仍有意见。可是她清楚,能争取到这一步,已经相当的不容易。况且武藤所讲亦不无道理。

她眨了眨眼睛后,抿了抿嘴唇,然后端起了面前的汤碗,简单说了句:“那好吧,就这么样吧。”接着,王婉宁便拿餐具直接开吃起来了。

母亲望了望依然不太开心的女儿,叹息了声,对王良明和武藤说道:“我也明白,总是让她白天一个人在家关着,换了我,估计同样憋得慌。可是现在呢,外面危险是真。今年年初,良明也知道,镇子上差点还没闹起土匪。所以说吧……”

“唉……虽然现在都提倡‘妇女要顶半边天’,男人们在外征战,女人要学会出外工作、勤俭持家。这若要是放在之前,相对和平的时期,我倒也不至于有这般担心。”母亲从武藤手中接过碗,舀了勺汤到嘴里,润了润嗓子,继续解释:“但自从年初土匪那事儿完了以后,三个月前,镇子上还被日本人给炸过一次。”

“嗯嗯,我知道这个。”武藤微微眨了眨眼睛,笑着看了看王良明,插嘴道:“小弟跟我讲过这事了。”

真好意思提这茬啊!明明就是自己国家军队造的孽,却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讲起来了。王良明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便又低下了头。

可没等他在心里暗暗骂完武藤,母亲对自己的数落就接踵而至:“你也好意思跟你大哥提这个啊?当时都把娘急成什么样了?良明?”

母亲瞪了他一眼,责怪完毕后,继续对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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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也就那次完了以后,我突然感觉,原先这个地方极其安全。但其实……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普天而下,终归难找到一个真正平静些的安家之所吧。”

每每聊到有关战争的沉重话题,餐桌上的氛围就能瞬间冷场。尤其是在武藤彻底进入自家的生活中后,和家人谈论这些议题时,那份神奇的释然与淡漠,让王良明更觉得诡异万分。

但相处久了,武藤早掌握了即时收住的话题的‘万能金句’:“战争会结束的。等都结束了,就都太平了。”

“哎,是啊!都会……结束的。”母亲对他笑了笑,与其像是在宽慰家人,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宽慰自己一般。

然后,她转向埋头吃饭的女儿,怜爱地捋了捋王婉宁扎在头侧的小长辫,又长叹了口气,进一步松了口:“好吧,娘再给你多放一天。你每周可以出去三次,怎么样?”

“没事,娘。”

王良明不知此时的王婉宁是因为正在怄气,还是她真心如此想,只听她回应道:“我大哥说得在理。毕竟画画是件需要下功,肯花时间的精细活儿。所以,我还是就去两天吧。剩下时间就在家自己练习,这样会更有效率些。”

“呦,”母亲觉得挺意外,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婉宁,问道:“你这是跟娘生气了?”

“啊?”王婉宁抬头,满脸木然地回答母亲:“没啊,我的确是方才又考虑了番,觉得大哥说得挺有道理的。每周都需要留出点时间练习,否则光听辅导,效果应该也不会很大。”

她话音还未落,却见武藤搭了整条胳膊到王良明肩头,靠着自己亲哥,好似做错了什么事一般,苦笑道:“完了,完了。这下小妹是生起我的气来了。唉唉,小老弟,你别干愣着啊。帮我说说话,啊?”

男人插上这么一嘴后,原本尴尬的局面,立刻便被大家的笑声给彻底打开了。王婉宁颇难为情地放下了汤碗,一时着急,用拿着筷子和勺的手四处不停挥舞,赶忙为自己辩解,话都结巴了:“没有……唉我……我真没生气!我……真的是……真心愿意就出去两天的!”

“噢?你真这么决定了?”母亲一改先前一派严肃和忧愁的口吻,也顺着武藤率先挑起来的话茬,接了下去:“你真不是生我们的气啊?”

“哎呀!”王婉宁被揶揄得已经不太好意思了,狠狠地摇了摇头,连连坚决否认:“我没……我没有……我没有啦!真没有生气!”

“好啊,”母亲对她讲:“那…咱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两天去外面,剩下时间跟家里,好好做你的美术作业。以后不许再反悔,再想着要我给你多几天出去的时间了哈?”

“嗯……我不反悔!肯定不反悔!”王婉宁很尴尬,本来自己的确是已经想通了,武藤给的方案相对来说很科学、很可行。虽说自己还曾想再争取多出来的一天,结果被他们说来扯去,到最后自己反而下不来台了。

“啊……就这么定了!”王婉宁说完,便再不顾、也不想顾还在乐呵乐呵拿自己方才的‘手忙脚乱’寻开心的其他三人,拿筷子伸手夹了两三片培根,低头就着碗里的饭开吃了。

母亲亦不再继续干坐着,用勺子继续舀起了汤喝。

而王良明发觉武藤的胳膊,半天了,还搭在自己肩上,没放下来。他轻轻耸了耸肩,希望武藤能把手拿下来,放开自己。可男人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就乖乖听他的话。王良明这么一弄,那条强健的胳膊反倒将他搂得更紧了。

令王良明感到过分的是,武藤这边的胳膊揽着自己的肩,那边的手居然用筷子夹起菜来了。看上去,他是压根就没打算换个姿势。

王良明略微有些恼火,只好自己上手,拽住了男人一根正微微蜷动着挠自己脖颈的指头,准备把他拉下来。

可他怎知,男人不管还有母亲和妹妹在面前,二话没讲,敏捷地捉住了王良明的手。然后,武藤再趁另两个女人都埋头吃着东西、不知晓眼前发生一切的情形下,迅速抬起胳膊,从王良明脑顶绕了过去,一把将他的手?到了桌下,牢牢地攥进自己的掌心里。

“喂!你干嘛呢?!”王良明极力压低声音,质问道。他脑子里很懵,完全没闹清,武藤到底在搞些什么。

而男人冲他挑着眉毛,又将右手里的筷子架在手指上,‘啪啪’地夹了两下,似乎是在叫他别管手是不是被拉着,像自己一样正常吃饭就成。

王良明呆望着他。男人的手掌很宽,很粗糙。因为兵当久了,加上来这边以后,每天也帮着干了不少活,上面布满了老茧,硌得王良明觉得皮肉痒痒的,挣脱了几次也没挣脱开。他不明白,为什么武藤会突然拽着自己不放。

王良明正打算再努力试一次,母亲这时却放下碗,抹了把嘴,又咂了咂后,抬起头来。

“这个汤味道真不错。是鸡汤吗?还是你们去买来鸭架炖的啊?”

武藤听到她在问自己事情,便重新‘正襟危坐’,不再继续折腾王良明,使得他终于得以趁机讪讪地抽回自己的手。

“嗯,您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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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做的呢?”武藤一贯喜欢兜着圈子讲事情,跟王良明天天如此,和他的家人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会稍稍收敛起些二人单独相处时的顽劣和不正经。

“我猜,这个……”母亲思索了一阵,颦起眉,确认再三后,答道:“应该是鸡肉汤吧?挺醇香的,肉质也鲜嫩得很。不过……咀嚼起来似乎还有些牛肉、也可能就是鸡肉本身自己的味道吧。总之,与平时很不一样。”

“因为呐,您只说对了一半。”武藤得意地扬起嘴角,指着那锅汤,对不知道咋回事的王婉宁和她娘解释:“鸡肉是鸡肉,当然喽,既然味道不一样,那就肯定有不同之处。”

武藤抬起头,神秘兮兮地环视了一圈,直到目光停留在低着脑袋的王良明身上后,两个女人也没猜出来到底是什么。

“这个呀,是鸡。”武藤料定她们俩肯定想不出,自己和王良明会碰上这个,还给带回家里来了。他一边拿勺子搅和着锅里的汤,将底料舀匀些,一边继续说:“但不是一般的鸡,严格意义上还算不得。是我跟小老弟今天运气好,碰上了一只山鸡,就给……”

眼瞅得意忘形的男人马上又要将某些不可言说之事说漏嘴,王良明“嗯”了一声,假装清清嗓子,实质上是给他一个提醒,要他注意自己的言行。

而武藤显然没有忘记和他的‘约定’。男人投给他一个‘没问题’的眼神,保证不说关于在山谷里面的种种经历。然后,飞行员告诉两个女人:“就给从集市上买回来了。”

“呦?集市?”母亲有点好奇。她从锅里再一次舀出一勺汤,和几片切得很薄的肉,追问起来:“集市上,现在还卖起这么名贵的食物来了啊?得花了不少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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