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温柔清冽的声音,让他心里一紧。努力睁开眼,见一鹅蛋脸大眼睛的小丫头望着自己,他猛地一哆嗦,又来……
“小相公莫怕。”小丫头微笑着屈膝道:“奴婢叫小莲,是奉命伺候您的。”
“……美人计?”徐湛咧一咧嘴角,手足无措。
小莲没听明白,突然退去一边。一个样貌英俊的女子凑上来,说英俊一点也不为过,但应该是女子,只见她双眉如剑,眼睛灼灼有神,头发若男人般簪到脑后,穿一身合体的红色武士服。
“啊!”徐湛吓得周身一颤,不吃美人计,也不等于好这一口啊。
徐湛从床上惊坐起来,定睛看看,愣了半晌。
这女子,正是半个多月前率领一众千从卫包围府衙,抓走几位大人的女军官,林部堂口中的千从卫指挥佥事关山月。
“醒啦?”关山月见徐湛惊骇到这种地步,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冷声道:“让你受惊了。”
徐湛睨她一眼,轻轻挪动一下酸痛的腿和被镣铐勒肿的手腕。原来是她下的黑手,大家都不傻,在这装什么无辜?
“我叫关山月,是千从卫都指挥佥事。”关山月小意道。
“我们见过。”徐湛冷冷道,不是他有意装酷,他现在很累,身上空空如也好似失去了感情,忘记了怎么笑,怎么生气,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
关山月干咳一声掩饰尴尬,避重就轻道:“不知你听说了没有,皇帝看到了你的诉状,认为你小小年纪,知恩图报,勇气可嘉,告诉下面不许为难你。”
徐湛又睨了她一眼:“难怪。”前倨后恭的人,最该鄙视!
“我本意不是想要为难你的,我说让他们好好看管,下面的人妄加揣测,误会了我的原意,害你受了这么多苦。”关山月欲盖弥彰道。
千从卫会有这么弱智?哄鬼呢!徐湛轻抿了嘴,不想再说话。
“我下令带你过来后,就进宫当差去了,今天刚刚回来,一问才知道,你被人私下提走审问已经两天了。”关山月解释道。
徐湛扭头向床里,佯作没听到,经过这么一场炼狱般的磨练,他好像学会了冷静与冷酷,现在满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此仇不报非君子!
见他一直沉默,关山月有些着急:“都是我御下不严,害你受这样一番折磨。只要你肯跟我谈,一切都好商量,哪怕让我罢官卸职……”
“关佥事言重了,既然说了是误会,就让它过去吧。只是……”徐湛强挤出一丝笑意,肌肉有些僵硬,笑容很难看,“那些对我动刑的人实在可恨,不知这样愚蠢的下属,将受到什么样的责罚?”
“罚奉降职是免不了的……”关山月顿了顿望着他的眼睛。
徐湛犹不开口,关山月赶紧冲左右吩咐:“将他们带过来,就带这儿来。”
少顷,三个为首对徐湛施刑的千从卫被人押进来,速度之快,显然是事先有过安排,三个粗壮的汉子赤着膀子,就押到徐湛的床前,屋子里顿时塞满了人,热闹起来。
这些男人戾气很重,让左右侍女惊怯不已。徐湛尤其记得那满脸虬须的汉子,让他遭受炼狱般的折磨,此刻暗咬银牙,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关山月看一眼徐湛,见后者一副坐等好戏开锣的神色,便命令旁人:“给我打,打到徐公子喊停为止。”
侍从唱诺,从外面拎了几根胳臂粗的棍子,将三人裤子一扒,棍子穿过腋下叉了起来,另有人拎起刑杖携风打下,没几下便绽开了皮肉了,血流满地,屋里的侍女吓得浑身战栗。
徐湛冷眼瞧着,心中嗤笑,这是他在府衙就见惯了的把戏,观之可怖,实则并不伤筋动骨,休养个几天就能好,反而那样不流血的,筋骨都碎在皮肉下面,反而非死即残。
关山月本以为读书人懦弱心软,见不得血光,没几棍子就会喊停,却不想徐湛若没事儿人一样袖手旁观,一狠心,给行刑者递了个眼神。
只见棍子如疾风骤雨般的砸下,着肉也听不见多大的响声,三个硬汉渐渐哀嚎起来,徐湛知道,这才是动真格的了。
关山月心想打残他们,总能解你心头之恨了吧,却见徐湛躺在那里安然不动,最后竟然闭上了眼睛。
关山月急了,她想不到徐湛这么狠,非得要他们的性命。内心一番挣扎,关山月颓然将目光移开,摆了摆手。这是杖毙的讯息。
三根棍子直追三人的后心,只听“嘭嘭嘭”三声,三个翘首哀嚎的脑袋立时垂到了地上,鲜血从口鼻中溢出,侍从检查了他们的气息,死了。
像小莲这般没见过血腥的侍女们,吓得体若筛糠,被连同三具尸体一同拖了出去。屋里终于安静下来,除了满地的血污,窗格透进的阳光一照,散发着瘆人的颜色。
“算你狠。”关山月望着地面出神。
“相比关佥事,相形见绌。”徐湛脸色惨白,虽觉得他们死有余辜,却终究第一次看见杀人。心里则更加鄙视关山月,狡兔死走狗烹,拿手下顶缸,不光彩至极了。
“你这样的人,真不好惹。”关山月怪声道:“日后当了官儿,必是酷吏。”
“扯远了,”又瞥到地上的血渍,徐湛忍住恶心:“佥事有事请直说吧。”
“郭大人时常提起你,说你聪明,独特,不落窠臼。”关山月此刻倒显得不那么急了,有人搬来椅子,她在他的床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