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望笑了笑,却一时忘了徐湛的名字:“你叫……”
“学生徐湛,湛露的湛。”徐湛搁下酒壶躬身施礼,面色平静,目不斜视。
“可有台甫?”
徐湛回答:“还不曾有。”
林知望点点头,思量一阵,面色和悦道:“本官赐你表字“澄言”可好?”
众人笑着唏嘘,赐表字,林知望是在隐晦的告诉徐湛,他想要收学生了,只要徐湛不傻,就该立刻跪下拜师才对,林知望是靖德元年的状元,圣眷正隆,才学文章也是一等一的好,看到徐湛竟动了收徒之念,这在旁人看可来是莫大的殊荣。
徐湛却冷着脸,怔怔望向郭淼。郭淼不满的催促道:“还不谢过部堂!”
徐湛不敢迟疑,忙恭敬的施礼道:“谢部堂。”
众人见他并没有其他表示,纷纷替他遗憾,觉得他犯了糊涂。
刘知县忙转个话锋炫耀道:“澄言是我们吴新县人,跟部堂还是老乡呢。”
有了这么个插曲,席间气氛俨然轻松许多。还不到下午,一众官员便要告辞散去,各回本衙。
送走众人,林知望重新坐下来,静静看着侍从们收拾满桌杯盘狼藉,随身的侍从名叫何朗,送上茶水给他漱口。
林知望喝水的功夫,余光撇到桌底有个不起眼的油纸包,蹙眉捡起来,以为是哪个官员以这样的方式送上贿礼。满心以为是宝钞或银票,愤然拆开后却大吃一惊,双手都有些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加更哦~
第13章直面
油纸抱着的,俨然是一份庚帖,用作合婚问卦之用,大红色的硬纸虽保存完好也已经略有些褪色。
拆开封皮,就见上书:男名曰知望,曾祖恒,祖成嗣,父高谊,母氏王。世居韫州府吴新县,尊姻翁韫州府徐畿翁老大人阁下,尊姻母杭州府府季氏孺人妆次……
另有生辰八字等尔尔,不多赘述。
徐畿便是他的岳父徐老爷,徐湛的外公。
何朗见林知望大惊失色,疑惑的唤他:“大人……大人?”
林知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指着身边的位置问何朗:“这里刚刚坐的是谁?”
“您怎么糊涂了?”何朗哂笑道:“坐您左边的,自然是郭知府。”
“不,不不……”林知望摇头沉吟,突然惊呼道:“将那个徐湛给我叫回来,带到书房。”
徐湛已经随郭淼一行过了二门,突然被人叫回,在场众人都感到吃惊。
只有徐湛心里清楚,因为他有意丢下了那份庚帖,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自己心里不爽,也不想让林知望痛快罢了。便坦然对郭淼和众官员行礼道:“先生先回府衙吧,学生去去就回。”
徐湛随何朗匆匆返回林知望起居的院落,得到许可后,独自推门走进书房,唇边挂着浅笑,步履坦然。
林知望眼前恍惚了,仿佛时光回到一年以前,同样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身长玉立,风华正茂,那是他的长子,是他一生中骄傲和遗恨之最。
走到书案前,徐湛躬身施礼:“部堂唤学生来,有何训示?”
林知望的目光从回忆中收回,仔细打量徐湛,见他一身洁净的素色直裰,身长约五尺,眉峰似剑,鼻梁挺直,很是俊朗,一双明亮的黑眸显得聪慧伶俐,让人心生好感。这年头长一张讨喜的脸实在太重要了。
大家都是男人,被这样盯着看,徐湛感到浑身长刺一样难受,后背开始冒冷汗时,林知望总算开了金口,他晃晃手里的庚帖问:“这是你的东西?”
“不是。”徐湛肯定的说。
林知望狐疑道:“不是你遗落的?”
“是。”徐湛回答。
林知望被堵的说不出话,多说一个字会累死啊。
徐湛不耐烦的解释道:“是学生遗落的,但并不是学生的。”
林知望迫切的问:“那这庚帖是谁的?”
“……大人您的啊。”徐湛摊摊手,一副“你白痴啊”的表情奉上。
“废话,本官认字!”林知望有些薄怒:“我问你从哪里来的?”
徐湛迟疑着,好像一脸犯难,最终蹭到桌案前,招招手示意他附耳上来。林知望乜他一眼,还是无奈倾过头去。
就听徐湛凑在他耳边悄声神秘道:“大人您猜。”
“啪!”林知望感到被戏弄,拍案怒道:“看你知书达理才对几番你忍耐,信不信我着人将你这小贼拿起来拷问。”
真不经逗,徐湛撇撇嘴倒退两步,整整衣襟好整以暇道:“八字帖儿是合婚问卜之用,这世上除了尊正,谁还会有您的庚帖。”
林知望扶着书案站起来,徐湛显得有些胆怯,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你姓徐……”林知望略一思量,直截了当的问:“徐露心是你什么人?”
徐湛垂了头,缄口不语,忽然苦苦一笑,拔腿往门外走去,头也不回。
林知望不及反应,徐湛的背影已堪堪消失在门外拐角,忙冲门外命令道:“何朗,拦住他。”
就听外面一阵打斗声,显然是徐湛出手反抗了。他还真低估了这文弱清瘦的书生,徐湛跟郭莘学过些防身的招数,侍从们不敢伤他,一时间还真难近身。
骚乱了好一阵,两个侍从不大客气的将徐湛“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