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们本是想上三楼的顶级包间,但是那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却摆了摆手,似乎是嫌去包间太铺张。无论领导们怎么劝说,他都不愿意去包间,领导们只好顺从了他的意思,坐在了大厅最东侧的那张十人圆桌上。
那张坐台不是许东若的服务范围,她就没怎么关心。她的服务范围是那张十人台后面的四人台。
那帮领导们坐下之后,立即有服务员去端茶倒水。
凉菜很快就上齐了,但却没人动筷子,领导们先举起了酒杯敬了那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一杯。
其中一位最有发言权的领导代表大家致敬酒词:“我代表文物局和市政府全体员工,感谢许老师出手相助。”
被称为许老师的那位赶忙摆了摆手,立即端起酒杯回敬:“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一番寒暄过后,大家伙才动筷子。没过多久,坐在许老师旁边的那位穿格子衫的小年轻忽然对他说了句:“老师,你看看那个服务员,像不像东如?简直是一个墨子刻出来的!”
小年轻的语气中带着点惊讶,带着点神奇,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么像的两个人。
许老师赶忙抬起头,朝着不远处那张四人台望了一眼。下一秒,他便呆滞住了。
时光似乎在顷刻间倒流回了八年前,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穿着粉红色羽绒服的小女孩。小女孩扎着两个可爱的小辫,笑嘻嘻地看着她,甜甜地喊着:“爸爸!”
她会拉着他的手撒娇,让爸爸给她买零食吃。还会抱着他的腿,躲在他身后,逃避妈妈的责骂。他每天教她学三个成语,她学得很快,并且能立即活灵活用。
八年过去了,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但他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自己的女儿。
欣喜若狂,又如鲠在喉。
狂喜的是,他终于找回了女儿;难受的是,他的女儿竟然在饭店给别人端盘子。
渐渐的,许澎的眼眶红了,许久后,颤着嗓子喊了声:“东若?是你么东若?”
许东若正在给那座人上菜,把一盘松鼠鱼稳稳地端上桌后,她才回头。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许东若怔住了,她像是认识这个男人,又像是不认识他。
记忆太模糊了,如同一团浓浓的烟雾盘旋在画面上,令人无法看穿。
她蹙起了眉头,问了句:“你认识我?”
许澎急切地从凳子上站起了来,因为动作太猛,还打翻了餐具和酒杯。他脚步踉跄地冲到了女儿的面前,一把她抱进了怀中,嚎啕大哭:“我是你爸呀!东若,我是爸爸呀!”
许东若僵在了原地,整个人呆若木鸡。
第38章今日我离别(四)
这天晚上,许东若过得即混乱又混沌。那个自称她爸的男人一直在抱着她哭,边哭边嚎啕:“东若呀,我是你爸爸!”
他哭得很伤心,很难过,像是心脏上裂开了一道伤口。
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
他这种强烈的情绪,勾起了许东若心底深处依旧残留着的几分对儿时的模糊记忆。
姥爷每天早上都会去楼下小花园锻炼,她经常会跟着他一起去。回家后,吃姥姥和妈妈做好的早饭。吃完饭,爸爸骑着自行车送她去幼儿园。放学的时候是妈妈来幼儿园接她。
她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但依旧能记得那种被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感觉。
亲情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但却如韧弦,无论距离多远、时光多长,永远都不会断,轻轻一碰,便会引起共鸣。
不知不觉间,她也变得泪流满面。
他们两个人身边围着一圈领导们,他们不停地安慰那位许老师,他们一直在说:“许老师,孩子找到了是好事,是好事呀!”
过了好久之后,许澎才不哭了,松开了自己的女儿,用一种哭哑了的嗓音对她说道:“我先给妈妈打个电话。”
言毕,他从兜里拿出来了一部手机。
许东若发现,他用的是苹果手机。因为家里穷,所以她到现在都没有手机,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听别人说过,苹果手机很贵,一部要好几千。
再想想在场有这么多领导陪同,她很确定,她的爸爸一定很有钱。
她是不是可以让他带着爷爷去医院看病?
在许澎打电话的时候,那位身穿格子衫的小年轻来到了许东若身边,笑着对她说了句:“你跟你姐长得真像。”
许东若一怔:“我姐?”她隐隐约约地记得自己有个姐姐,可是她对她的印象一点也不深刻。
想起来姥姥姥爷和爸爸妈妈,她的脑海中总能蹦出来几个有关她们的画面,唯独想起姐姐没有这种反应。
小年轻回道:“她叫东如,比你大三岁,今年刚高考完,快上大学了。”
许东若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副有关南城老火车站的画面,但这个画面却一闪而过,她什么都没捕捉到。不过这个画面却激起了她心头的某种不悦情绪,令她不由微蹙起了眉头,淡漠地回了句:“哦。”
小年轻继续说道:“对了,你还有个弟弟,比你小七岁,快上三年级了,特别淘气。”
弟弟是在她走丢之后出生的,所以她对这个弟弟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年轻问道:“你知道他叫什么嘛?”
许东若摇头:“我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