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声逐渐消退,兵戈马蹄撞击在一起的沉重击打之音也慢慢地听得不大真切。
“阿刃,”重光手臂滴滴答答地落着血,半跪在舒刃身边, 伸手要将他怀中的怀颂接过去,“我来吧。”
舒刃彷徨着看过去,眼尾已经被她自己蹭得通红,“你小心些,别弄痛了他的伤口。”
“殿下昏着,感觉不到痛……”
赤奋若跟在重光身后,替他拿着仍自滴血的重剑,话说了一半看到舒刃眼中的泪光,顿时懊悔不已。
日光浮薄,怀颂仍在睡着。
怀玦已经进进出出大帐几十次,情绪一次比一次暴躁,摔碎的杯盏一次比一次多。
“秦王殿下还请小声些,莫要吵到殿下。”
舒刃为怀颂擦洗手指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闷声劝道。
“老子爱弄多大动静,就弄多大动静,有能耐他倒是被我吵醒啊,你算什么东西,”听到舒刃的话,怀玦不仅没有放轻声音,反倒拍着桌子同他大喊起来,“嗤,一个太监。”
“属下即便是太监,也是我家殿下的下属,还望秦王殿下慎言。”
舒刃面不改色,细致地为怀颂用温水擦拭颈部,眉头舒展开来。
他的脖颈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度。
想着将怀玦从大帐中赶出去,她好能够将怀颂的衣裳解开好生擦洗一番。
舒刃时不时地端水从他旁边走来走去,又偶尔不小心地将水溅到怀玦的脸上,企图激起他的烦躁,让他摔门离去。
可这怀玦骂了她一顿之后,竟然好脾气地坐在原处忍受着被崩上一脸水的待遇,虽对着舒刃怒目而视,但也未说什么。
“哎。”
帐中只有换洗布巾的水声,怀玦觉得尴尬,便朝着那抹清瘦背影唤了一声。
“属下有名字。”
舒刃头也不回。
对这个人的耐心已经全部消耗殆尽,怀玦大步走过来,俯身揪起舒刃的领子,目光灼灼地看他。
“你为何……偏偏是个……是个男子!”
舒刃被迫仰头看他,目光清澈无畏,“属下为何不能是个男子。”
“你若不是,”明明是自己主动刁难于舒刃,可被他这般回望,怀玦竟有些不敢看他,将目光落在了舒刃微微凸起的腹部,“你若不是,本王便……”
“……便怎的?”
床榻上传出沙哑的质问,虽有气无力,但仍有几分冷戾。
“殿下!”
舒刃推开怀玦桎梏着她颈项的手臂,回身趴到怀颂脸侧惊喜地瞧上瞧下。
“嗯……”
因着舒刃时常为他在唇上涂抹茶水,所以唇瓣仍旧湿润,此时醒来也不怎么口渴,只是声音哑得厉害。
“殿下,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可是饿了渴了?您告诉属下,属下马上去为您传膳。”
舒刃明明笑着,眼里却盈满了眼泪,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怀颂动动嘴唇,气若游丝。
“您说什么?”舒刃凑得近些到他唇边,隐约听他在叫‘妈妈’,心下有些诧异,便又追问,“属下听得不甚真切,您再大声点?”
“他是说麻了,你压到他的伤口了。”
怀玦看不过去,对舒刃的行为不忍直视,翻着白眼同他说道。
舒刃急忙直起身体去看怀颂肩上的伤口,被她压了这一番,血迹已经透过厚厚的绷带渗透过来。
“……”骚凹瑞。
“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怀颂缓了口气,顾不得同舒刃一般见识,努力地抬着困倦的眼皮看向怀玦。
听他们说起这些,即便她再心疼怀颂身体,也不能从中阻拦,看不过怀颂硬撑,舒刃端着水盆离开大帐。
到了伙房,也是拄着下巴担心怀颂的伤处情况,无心用饭。
“哥哥,奴婢给你做了些饭菜,你好歹也吃一口吧,不然你的身体会垮掉的,还如何照顾慎王殿下?”
云央白净的脸额上仍有些灰尘,盈着笑意贴到舒刃边上抱住他的胳膊撒娇。
倒不是被她劝得想吃了饭,只是想起怀颂还未进食,心中局促,便想着早些吃了也能早些给怀颂送饭。
舒刃接过云央递到手边的热饭,刚夹了一口菜,便被上面的油恶心得胃里泛酸,捂着嘴巴就冲出门,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哥哥怎么了?”
身上的盔甲极重,云央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迈出门来。
“我无事,先不吃了,麻烦你了。”
舒刃抹了一下唇角,回到伙房挑了几样清淡的小菜装进食盒,缓步走回怀颂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