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倒也不必觉得臣鲁莽,”拿着布巾蹭去指尖的汁水,怀玦笑道,“立太子是迟早的事,但也是有条件的。”
景仁帝一直未曾开口,愠怒地侧头看他。
怀玦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微微坐直了身体,“近来南疆有变,臣年纪大了,身体也愈加不好……咳咳咳……”
众人:“???”
身体不好?
那在校场上将铁鼎拍成齑粉的人是哪位?
虚弱地咳嗽了几声,怀玦继续说道:“如若有哪位皇孙,愿意代替皇二爷去南疆挂帅,那么在你等父皇的眼中,定然有别样的看待。”
怀炀虽也参与了夺嫡,但对于其他几位兄弟来说,基本上就是个凑数的。
本想着他们鹬蚌相争,两败俱伤的时候,他能在后面得个利,谁成想怀玦从中横插一脚,似乎是想要现在就将他彻底逐出夺嫡大选一般。
低着头默默想了一会儿,怀炀将头埋得更低,不再吭声。
怀征本就无意于皇位,听怀玦这样一说,自然而然地摊了手,做出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父皇,儿臣……儿臣不敢去啊……”
众官皆低笑怀征的懦弱,当事人却不甚在意地向后靠去,眼中似乎只有桌上的美酒菜肴。
“陛下,”眼看着就要到了怀玦发言,贵妃急忙替儿子接过这个问题,泫然欲泣地搭着景仁帝的手臂,“陛下也知道,环环临产在即,若是钰儿不在身边,也不知会出现什么凶险啊……”
怀钰的正妃云环,乃是贵妃的远房侄女,如今已有五月身孕,在这玄雍城中,无人不盯着她的肚子,有人希望她滑胎,有人则希望她生出个女儿,除去景仁帝和贵妃,竟无人期盼那是个胖小子。
“丈夫当以家国为重,更何况钰儿是个皇子,贵妃娘娘将他死死按在京城,莫非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还未等贵妃楚楚可怜地讲话说完,怀玦便不客气地出言打断,继而嗤笑一声。
这声嘲讽瞬间让贵妃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登时就捏着手帕指着怀玦破口大骂。
“怀玦!你不要以为你是皇叔,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是先皇子嗣,本宫也是一品皇妃!你若是再敢……”
“再敢怎的?”
司徒皇后缓缓放下茶杯,幽幽开口。
贵妃正在气头上,闻言怒瞪过去。
今日若是谁敢将她的孩子赶离这京都,就别怪她杀个鱼死网破!
“贵妃是一品皇妃,那本宫呢?”
司徒皇后本就是将门虎女,骨子里带着司徒家世代为将的铁血风范,此时心情不佳之下的开口,更是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冷意,配合着那双凌厉的凤眸,将贵妃的气焰瞬时冻结。
“……臣妾,说错话了,还望皇后娘娘海……”
贵妃虚虚行了一礼,打算草草了事,将这页翻过去。
司徒皇后又岂是吃素的,既然开了口,不放了她几斤血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陛下,贵妃宠冠六宫,外加年轻不懂事,时常冲撞了臣妾,臣妾身为六宫之主,该当做出宽容的风范,所以对于她的不敬,平日里臣妾也就不以为意了,可这冲撞皇叔,直呼秦王殿下的名讳,这并不属于内宫之事,所以臣妾倒不知该如何管控了……”
贵妃气得嘴角抽搐一下,极为努力地保持着嘴角的笑意。
好你个司徒氏,不仅将平日里的事都抖落在朝臣面前,还影射她妄议朝政,侮辱皇叔!
“陛下,臣妾冤枉,臣妾不知哪里开罪了皇后娘娘,如若皇后娘娘想要撒气,便朝着臣妾来吧,不必去欺负臣妾那无辜的钰儿,臣妾愿意每日抄写经书为皇后娘娘祈福……”
贵妃向来便靠着眼泪和柔弱宠冠六宫,如今故技重施,还是叫景仁帝心生了怜惜。
“皇后!你给朕闭嘴!”
司徒皇后冷笑一声,道句臣妾遵旨,便不再开口反驳。
阶下的怀颂低垂着浓密的睫羽,一声不吭。
“也罢,就当是臣冲撞了贵妃娘娘罢,陛下不必担心,日后等臣到了九泉之下,皇考问起,臣也会这般说的。”
这一番话听得殿上人脸色乃是精彩纷呈。
殿外的舒刃实在有些憋不住笑,侧头咬着嘴唇忍住笑意。
这秦王殿下够绿茶的啊。
景仁帝饶是再爱贵妃,也不可能愿意落得个不忠不孝的声名,如今听到怀玦这样讲,便阴沉了脸色,冷冷睨着贵妃。
“你可知错?”
贵妃自知犯了错,如今一看竟连景仁帝也被道德绑架了起来,便低低颔首。
“臣妾知错。”
怀玦这才露出笑意,笑眯眯地招呼怀颂。
“小九可愿意代皇二爷去南疆?”
“回皇二爷话,孙儿自然愿意。”
听到这爷孙二人如此官方又正式的交谈,舒刃终是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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