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相携走进室内,在桌边坐下。燕庭葳松开了扶住谢兰折手臂的手,缓慢道:“梓童不必如此惊慌,你是阿瑾的妹妹,就算你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朕也不会杀你。”
谢兰折的指甲陷进了肉里,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出了差错,她从前何曾对陛下说过这种话?
她们这位陛下一向善谋人心,这一点点的不对,也被他抓住了。
“……陛下在说什么?”谢兰折只能道。
燕庭葳的手指摩挲过桌上放着的茶具,听闻谢兰折话落后,屈指在杯沿上轻轻一敲,笑道:“梓童果然是聪明人。朕今日还有政事没有处理完,便不在此处歇息了,梓童早点休息。”
在将燕庭葳送走后,谢兰折站在廊下灯光中,被寒凉夜风灌满袍袖,才慢慢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背后早已满是汗意。
她知道,纵然自己暂时并无性命之忧,以后在宫中的日子,却也不会好过了。
近两年来,陛下威严日重了。
在谢兰折嫁入皇家的这两年中,卫朔一直没有娶妻,跟陛下的关系也冷淡许多。
当初卫朔称病不朝的日子里,谢寻瑾同样因为顶撞了陛下,被他父亲代为请了折子,暂时在家中养病。就在那几日的空闲里,谢寻瑾来找卫朔,和他一起喝过酒。当初他没有劝卫朔放下,卫朔也没有跟他说话,这两个失意人一起坐在院子里,谁也不看谁,一声不吭,只顾着喝酒。
直到有人醉了,迟疑着开了口,卫朔道:“……我很惭愧。”他声音里含着沙哑,像是嗓子里被塞进了细小石子,每说一个字都有尖锐棱角滑过他喉咙中的软`肉,留下无数细小伤痕。
谢寻瑾一时没有说话,他停下了倒酒的手,抬头看向卫朔。他还记得有一年自己在倒春寒时着了凉,大病一场,体虚在家中休养,当时的太子殿下和阿朔相携来看他,都带了随礼。太子带的是常见的人参,卫朔除了药材,还带了谢寻瑾一直想要的一本古籍的手抄本。
当时太子笑道:“阿朔事先也不告知于我,倒显得是我对阿瑾不够上心了。”
卫朔道:“之前就听说阿瑾想要,只是家中藏书不能外借,近日刚好有时间,便抽空抄了,恰好赶上今日送过来而已。”他说这话时,眼下还有淡淡青色,眸中却带笑,让他看上去并不显得疲惫,仍是往常神采飞扬的形象。
因为某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矛盾,卫家在世家的交往圈子中一向地位尴尬,直到后来卫朔当了太子的伴读,才慢慢打开了局面。就连谢寻瑾的祖父也夸赞过,卫家三郎是一个能成器的。
他待人,一向是极诚恳的。
谢寻瑾纵然心思放在太子身上更多一些,也不会辨不出来是谁对他好。卫朔的种种形迹,他都记在心里。
他今日看阿朔浑身酒气地坐在自己身旁,眉目间有着掩藏不住的颓废,沉默片刻,才轻声道:“她没有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