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丑陋的刮痕像是伤疤嵌入肉里,刻在行李箱上,是刚从酒店跌跌撞撞地拖行过来留下的。
从小到大,她用所有东西都没什么节制。都是用旧了就换,坏了脏了就扔,绝不多留一刻。
包括男人,也是腻了就分。
这箱子是她去年前在法国谈的一个医生男友托朋友多出辗转,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
她对箱子倒是喜欢得很,处处爱惜,可连送箱子的人长什么样都忘了。
箱子都那么多选择,何况男人。
她开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换一个了。
高跟鞋支脚跟,她坐在箱子上,轻盈地晃了晃腿。
抬头望着黑沉的天空,牙关一合,就把烟嘴儿中蓝莓薄荷味儿的爆珠咬破了。
清冽的味道充盈入口。
像跟谁接吻时,舌与舌厮碾,融化掉一整块儿同样味道的硬质糖果。
又等了一会热,身后一声鸣笛。
怀兮回头。
一辆出租车缓缓靠近她。
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司机露出张和善面孔,一口上海口音颇浓的普通话,说看到怀兮一个人站这儿好久了,她送了一趟客人过来看看,她居然还没打到车。
怀兮吸了下鼻子,不知是冻到了还是怎样——她一向不是个容易感动的人。
对方想赚钱,她想坐车。这世上的事就这么简单。
她将行李放入了后备箱,然后上了车。
程宴北正好一支烟也燃到了头,捻灭,往前倾了倾身,调整座椅,系好安全带。
他视力不错,目光掠过出租车的车牌。
那辆车载上怀兮,很快就消失不见。
越野底盘厚重,如一只匍匐已久的野兽跃笼而出,街景迅速后移。
程宴北有条不紊打了半圈方向,平缓将车开出停车坪。
上高架,手机又次响起。
任楠打来电话,火急火燎的:“喂?哥,你在哪儿呢?”
“路上。”
“去哪儿?”
“虹桥。”
“——去机场?你这么晚还不回酒店吗?”任楠说,“酒店的人给我打电话,说你那房现在都没人住。”
“什么?”程宴北没明白。
“他们让我问你今晚住不住了,客房爆满,不住就让给别人了。”
程宴北哑笑了声:“兄弟,我刚从酒店出来。”
“……啊?你已经住进去了?”
“嗯。”
“盛海酒店?”
“嗯。”
“静安路那家?”
“对。”
“……等等,那是怎么回事,人家给我打电话说你根本没住进来啊,”任楠也是满头雾水,“你等等,我看一下。”
欧洲春季赛刚过,hunter与neptune两支车队最近陆续回国抵达上海,准备四月份的练习赛。
任楠是赛事组的人,他今早替赛事组收了所有队员的身份证统一去酒店登记,下午又将房卡一一发放给了他们。
不会是在他这里出问题了吧?
酒店还在等回应,任楠立刻去翻找留存的登记表,窸窸窣窣的,狐疑地问:
“你真住进去了?”
“不然?”程宴北淡声笑,降下车窗,手臂搭着窗边儿。
车在高架一路驰骋,夜风拂面,倍感清凉。
任楠听他语气这般轻松,一时更着急,拿着张表比对姓名房号,问程宴北:
“那你住哪间房?还记得吗?”
“27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