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周周观察着哥哥的脸色,却越看越觉得奇怪,“你笑什么?”
“没什么。”唐舟重新在床上躺下,“帮我把房门带上吧,我要睡觉了。”
此时陈原在楼下抽完了第六根烟,他踩灭烟头,感到脖子有点僵硬。唐舟所在的楼层实在是太高了,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的窗口到底是哪一间。回想起自己当初连夜搬来的时候,那是狼狈万分,现在只觉得无论是眼前这间富丽堂皇的大厅,还是那扇遥远的落地窗,都和他没有关系。
要是唐舟明天不发高烧,这大概就是他最后一次过来了。
晚风吹得陈原的思绪纷纷扰扰,他抽出口袋里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抬高胳膊,舒展开五指。
浩瀚的夜空之中,除却几颗寂寥的星星,隐晦的图腾逐渐显露出原有的繁复花纹,乍一看是交错纷杂,陈原却知道它们存在指向性。无限的可能性中,唯独他这一根却过早地衰落。
他曾经无数次这样观察过自己的红线,一开始还觉得难以接受,不愿去看它,仿佛它是一块难看的胎记,后来好像也习惯了,习惯了和它共存,习惯了兴头上总会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离婚的时候他的心理预期曾经往下掉了好几个档,可遇见唐舟之后,又觉得它或许不一定是个诅咒,他的预期便和这根线一起波动着,起伏后永远跟着下坠,触底后又会被给予一颗甜枣,好似一根没有终点的波浪线,他永远也无法得知自己最终会停在哪儿。
就好像现在他终于等来了梦想成真的这一天,尽管付出的代价却是他难以想象的。
黑暗的卧室之中,唐舟在床上坐起身,拿过那盒感冒药在手里仔细摸了摸,然后又放回床头柜上,和那瓶布洛芬并排摆放。他抬起自己的左手腕,难得端详起这个陪伴他长大的、多余的印记。当年唐太太威逼利诱才得以成功逼婚,他自嘲地想:万一线的另一头曾经系着陈原的手腕,他们到底是像自己的父母一样捆绑更好,还是像现在这样走散更好。
两人同时望向自己的手腕,一位高高扬起下巴,好似在仰望头顶的星辰;一位坐在床沿,低垂的视线仿佛能够穿越四十多层的距离落在对方肩上。他们都在这一刻想象着,有没有可能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之中,他们不仅仅是陪跑关系;有没有那么一天,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可以在拥挤的人流之中牵起各自的手,不用担心被人群冲散,也不需要顾忌未来的轨迹。
第104章陷阱
104.
唐舟退烧之后就又回到医院陪床了,他依旧坐在病房门前的椅子上工作。这次唐先生没有雇佣专业的陪护,他和唐舟一样请了假,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可以自由进出病房。
唐舟发现父亲每次在进屋之前都会轻轻敲一敲房门,说:“是我,我来看你了。”
“为什么要敲门?”有一次唐舟在他即将推门的时候这样问道。
唐先生动作一顿,转过身来,“听说昏迷中的人也会有感官,我不想让她觉得我粗鲁,招呼都不打就进去了。”
唐先生偶尔会允许唐舟进屋看看。难得三人齐聚一堂却没有产生硝烟和战火,不同于以往的声嘶力竭,这回唐太太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吸着氧,一旁的心电监测仪上,所有指标都在正常范围之内。唐舟在床边站了没一会儿唐先生就将他赶了出去,像是害怕他又要惹是生非,干出点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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