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温柔地捏了捏瞳瞳的脸蛋,叶思泷潜意识中居然没想躲开,反而想更靠近些,要知道,他小时候经常遭人嫌弃或给人同情,自小就形成了一种敏感反应,不喜欢他人触碰。
可女人的手心很软,很温暖,有一种妈妈的感觉,或许是瞳瞳的情绪感染到他了,叶思泷心中涌上一股悲恸,他突然很想哭。
女人耐心解释道:“哥哥的病很严重,天天在床上躺着呢,长大了才能好。”
瞳瞳很不开心地哦了一声,“妈妈,你在骗我对吗?”她明明偷偷地去看过哥哥,哥哥什么事都没有呀。
瞳瞳脑海里的画面传递到叶思泷眼前,是一个小男孩的背影,视觉是通过门缝看进去的,男孩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独自坐在木板地上搭着积木,他穿着英伦格子背心毛衣,里头是一件小衬衫,他的侧脸看上去毫无生机,一举一动麻木更是麻木不已,像个木偶似的一次次重复着做一个动作,叶思泷觉得他非常的孤单和忧伤,心中燃起一种想上前抱抱他的感觉。
女人挥手,一个佣人上前,“少奶奶,有什么吩咐吗?”
“卓华今天怎么样了?”女人的语气冷淡了不少。
卓华?卓华是谁?叶思泷脑子嗡嗡作响起来,好熟悉的名字!是谁?卓华?脑袋要爆炸了……
佣人弯腰恭敬地回答:“回少奶奶,少爷正在床上躺着。”
女人点点头,轻声对瞳瞳说,“听见没,哥哥还没好起来呢,妈妈可不是在骗你哦。”
瞳瞳嘟着嘴不说话。
“去给卓华送几个奶糕吧。”女人一边吩咐佣人,一边把瞳瞳抱了起来,“乖,我们去画画昂。”
卓华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他听到之后反应会这么大!
叶思泷用尽全身力气想从这副身体挣脱出来,他头上青筋暴涨,口齿不清地吐出几个字,“卓……华……”
jtt如热锅上的蚂蚁,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们知道,未来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叶思泷,醒醒,叶思泷!”一道清明的声音把他劈醒过来,是瞿亦柏。
“瞿……”叶思泷的眼睛慢慢恢复正常,眼神开始聚焦起来,瞿亦柏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越来越清晰,他满脸担忧,大冷天的,鼻尖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叶思泷像在水里过了一遍,浑身是汗,他靠在瞿亦柏怀里,大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尽快恢复过来。
“你刚刚是,魔怔了?你喊的谁?”瞿亦柏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我没事,等下再说。”叶思泷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便撑着瞿亦柏的手臂起身,虽然头还有点晕,但正事要紧。
瞿亦柏扶着他,“慢慢起来。”
在叶思泷晃神的那会儿功夫,盲女已经成功取代了黄毛的身体,她硬生生地把黄毛的魂魄挤了出去。
怨灵找到归处,楼层的黑烟已经在缓缓消散了。
盲女上身的“黄毛”终于能看清这个世界,她呆坐在床上,双目空空地哀戚道:“你们、你们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在她碰到黄毛的那一刻,她才想起所有的事情,黄毛根本就不是她的爱人,而是撞死她的杀人凶手!
“她这是,占用黄毛的身体了?”瞿亦柏给叶思泷倒了杯葡萄糖。
叶思泷接过,咕噜咕噜喝完后,便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到床边,他双手揪着“黄毛”的衣领,怒目而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没办法了?”
盲女眼里蓄满了泪水,这次她终于能哭得梨花带雨了,虽然顶着个男人身体加平头。
“对不起……”
叶思泷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是在把你自己逼上死路,你知不知道?”
黄毛的魂魄面带痴笑地坐在床沿看着他们,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活下来的做法,我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只想好好活着,我有什么错……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我终于还完钱了,可以过没有负累的人生,凭什么就被夺去了生命,老天爷不公平,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一个烂人能活着,而我又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
盲女哭哭啼啼,像在讲故事一样把事情道了出来。
她一出生眼睛就看不见东西,她的母亲视她为累赘,苦苦熬了五年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扔下他们父女俩,远走高飞。
于是从小便和父亲相依为命,养育的责任,全靠父亲一人撑起。在她的记忆里,父亲就是那种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的性格,在她的生命中同时兼任着母亲的角色。
父亲在生活上打理得妥妥帖帖,出门打工会给她分配好一日三餐,家里的门坎全都加水泥改成了斜坡,家中尖锐的角落全都用泡沫包裹起来,为的就是保护她,尽量不要受伤。父亲日夜操劳,一天要打几份工来供她读书,盲人学校和普通人的学校相比,费用、门槛会高出许多。
父女俩常常在深夜才吃上一顿热饭,她越来越心疼父亲,已经分不出心思去恨她的母亲了,她只想快点长大,好好报答这个如此爱她的爸爸。
回家的路是一条简单的路,而父亲就是浇筑这条路的基石,然而天公不作美,一场雷暴把这条路冲垮了。
在她大学毕业时,父亲被诊断出骨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