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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丽刚苏醒的时候,被绑在一个锈迹斑斑的下水管道旁边,夕阳沿着贴着房间顶部的小窗射进来,照亮了黑漆漆的房间。
他还记得,就在自己昏迷之前,自己经历了一场并不算残忍的校园暴力。
这里大概是他们成人学校遗弃的一所教学楼的办公室,他费尽了力气打碎了桌子上的瓷杯,借着瓷片,割破了手,也终于把腕子上的绳子割断。
他以为一切结束了,最起码今天玩弄他的游戏结束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天不过是他们人多而已。却没想到他以为的尾声,其实是故事的开头。
解了腕绳,松了松已经麻木的腿,天已经暗了下来。
波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被绑了多久,天气是没完全暖起来的春末,让他不由得有些尿急。
转了门出来是C座的一楼,后院的树木枝干横生,遮了走廊的光。波丽看着走廊深处的男厕灯牌,说好听点是曲径通幽,说不好听就是真他妈的吓人。
波丽想都没想就推开了身后不远处的女厕木门。
木门吱呀的开了,风吹来一阵的腥?气味,不同于那种老旧卫生间的沼气发酵的味道,但是都是一样的难闻。
这卫生间从前因为火灾翻新过,是新式合成的防火塑料,隔板直通棚顶,波丽没想往深走,进了第一个隔间就拉开的裤链。
刚刚解放完,还没来得及拉好裤链,隔板另一侧只听“嘭”的一声,波丽吓了一跳,残余的尿液甩了一墙,心说这里还有个老大哥在蹲厕所?
波丽转身就想走,刚推开门,最里面那个隔间儿里,发出了一个小孩的呜咽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这不该有人的女厕显得愈发阴森。
波丽想都没想,拔腿就跑了出去,这时候谁回头谁傻逼,一口气穿过走廊,到了大门口,却发现大门已经锁住了。
要说现在回去,波丽想想就腿软,虽然成高常有听说女孩怀了孩子不敢告诉家里,在厕所里生孩子八卦,但是突然女厕所有个婴儿哭,这谁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
波丽现在正对着上二楼的主楼梯,他们这个学校构造是那种常见的老式学校构造,早期日本人来这挖矿建的学校,后来他们县发展起来,自然就利用起来这些现成的资源。
他们平时上课的是A座,正南方是操场,西北边连着个二楼的大楼梯,据说是原来运矿的通道,直通B座,也就是学校的下属医院,也叫矿区二院。从矿区二院二楼和四楼连着的这边,就是他所在的C座。
也就是说,他现在从这个楼梯直上去,然后左拐,就能直奔矿区二院的走廊。
波丽回头看了一眼让他打怵的女厕,委身上楼,借着逃生通道微弱的绿光摸到了医院的走廊门,扭了把手,暖黄的光照了进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关好走廊门,波丽背靠着医院的墙壁,他都能感觉的心脏砰砰直跳,还没等休息好,循着远处的声音竖起了耳朵。
这是中午给他捆起来打的那帮人,波丽的耳朵灵的很,尤其是张曼纯的声音,有点嗲嗲的甜甜的萌妹子声音,谁能想到她心如蛇蝎。
波丽觉得自己一打三是没问题,奈何对方有五个,个个比他壮了一个身位,尤其是那个张曼纯表哥那个死胖子,往他腰上一坐,他根本直不起身。
背后是个主任医师的办公室,发旧的纸张插在透明塑料壳子里挂在门上——周一周三出诊。波丽反手过去扭了扭球型门把手,先把屁股拱了进去,借着上身泥鳅一般随着缝隙钻进去,露出个小脑袋左右巡视。
张曼纯那帮人不知道是不是在找他,在走廊的另一端的导诊台,几个身高参差不同的人给那走廊的路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波丽缩了脑袋进来,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巡视了一圈中规中矩的办公室,这是二楼,如果从这个办公室的窗户翻出去的话,不知道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还没等波丽走到窗前,却被办公桌上的一堆病人档案吸引了目光。
小思?是陈安思吗?
波丽没有想到,在这一堆整齐摆放的档案第一张,上面贴的就是自己的发小陈安思的照片,蓝底的一寸照,还是他陪着去青山桥那边的复印店照的。照片上的少年看起来十分阳光,嘴角微微上翘着,露出两个小小的小梨涡、
安思生病了么?波丽疑惑着走到办公桌前。
密密麻麻的画符一般的医生字迹实在看不出所以然,波丽的眼睛随着看下去,赫然发现最下面的一行字。
该死者于5月24日,经诊断确认无明显生命迹象。
波丽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反复确认着诊断上面的名字,到身份证号,再到照片。眼睛不停的来回巡视,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今天是几号?波丽有点恨自己每天过的浑浑噩噩的,可是今天自己被张曼纯那帮人约架之前,安思不是在教室里吗?
门把手转了转,在波丽的眼里好像放慢了几万倍,他甚至能感觉到墙上的钟表秒针不动了,撕下带有陈安思的证明揉进自己裤兜
', ' ')('里。
开门进来的是个带着眼镜的医生,头发乌黑的,透过反光的镜片可以看见他精致的眉眼,嘴唇薄薄的微抿着,看到他露出个温柔的笑容,“你在这儿啊,我正找你呢?”
找我?波丽心里咯噔了一下,“你…你是?”
对方对上了他疑惑的眼神,从白大褂的上衣口袋掏出了个工牌——主任医师罗毅。
“你不是又忘记了吧”罗医生笑了一下,说着掏出了一只钢笔,在随身携带的笔记上记上些什么,笔尖磨蹭着纸张发出沙沙声。
“忘…忘什么?”波丽还是有些不解,在脑海里寻找着关于这个医生的记忆。
上周为了逃课跟校主任请假说自己拉肚子。校主任只是笑笑把他抓到肛门科室,不会这就是那个医生吧?波丽思索着当时在校主任面前脱裤子的羞耻场景。
“你已经死了,波丽。”罗医生从笔记上撕了一张,“编号KQ2109,这是第三次写给你了,好好收着。”
波丽只觉得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憋的腹部肌肉有点疼,如果我已经死了,那我现在是谁?真是搞笑。
还没等笑出来,波丽突然想到刚才让自己撕下来的证明,又突然有些怀疑。
“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怎么说我死了呢?”波丽问道。
罗医生好像习惯了他问这种问题,不咸不淡地说道,“天已经黑了,他们能看到你的。”说着把他拉到身侧,“一会儿我带你回太平间。”
波丽被他的手冰凉的温度惊到,甩开他的手,暗骂一句有病,开了门就跑了出去,他宁可再让张曼纯他们揍一遍也不在这跟他扯皮。
还没走出去多远,波丽就心神不宁地区掏裤兜里的证明,把写着陈安思的证明撕碎,把照片照片轻轻摘下,蹭了蹭,攥在手里,他讨厌这个恶作剧。
迎面一个小护士对着推车,一边掰着生理盐水,波丽想躲没躲过去,推车的轮子压过他的脚趾头,小护士跟没看见一般的径直走了过去,重要的是,波丽根本没感觉到疼。
“医生!医生!”波丽大吼着跑回去,之间罗医生抱着手臂,靠在办公桌上,两条腿在交叠着,似乎就在等着他回来。
“波丽乖,我们回去了”罗医生拍了拍他的肩。
波丽攥紧了手里的照片,他觉得自己可能不是死了,自己是精神出问题了。
他一步不敢远离罗医生,紧跟着他坐电梯来到了地下一层,透过电梯反光的门,波丽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忘记了自己的长相,面前这个人是谁,他不记得。
从地下一层的平台一侧,有个短小的楼梯,下面应该是一层半,狭小的空间只有几盏昏暗的灯,忽明忽暗。
“医生,我是怎么死的?”波丽问道。
罗医生找钥匙开锁,一边嘴里吐出白色的雾气,让他意识到这里已经是冷库了,可是自己真的感受不到冷。
“校园暴力——窒息”罗医生挽了挽袖子,用力把冷库紧锁的大门拉开,“发现的时候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波丽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只觉得身上有点颤抖,循着厚重的门打开,波丽望过去,偌大的房间里摆满了铺着白布的床,每个上面都躺着人,就好像只是在沉睡。
罗医生给他找了个比较安静的角落,找出一个自己的印满HelloKitty的枕头给他垫上,“这样会舒服一些,你就不会总跑掉了。”
波丽缓缓闭上了眼睛,耳朵敏感地听见外面的门关上了,他想强迫自己不要睡着,可是困倦潮水一般的沿着足尖席卷而来。
他动了动手指,强撑着,从裤子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个瓷片,这是他从C座跑出来的时候顺手揣在兜里的,他越是困倦越是自己的头脑越清醒,握着瓷片,沿着大腿外侧就割了下去。
几乎是瞬间,他感受到了细微的疼痛,周身的寒冷向他包裹,他开始清醒,波丽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暂时剥夺了感知能力。
波丽艰难地起身,沿着床位一个一个的走过去,终于在一堆已经有点散发恶臭的不知道是否已经是尸体,还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之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安思,安思!醒醒!”波丽晃着陈安思的胳膊,躺着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波丽只好背起他,一点点穿过层层叠叠地床位,走到铁门前面。他进来的时候就注意过,这道门虽然厚重,但是是常见的那种机械锁,凭借他多年逃学经验,这所学校的所有建筑的这种机械锁都是这样的结构。
解下绑着床位连接处的铁丝,这些都是他刚进来的时候打量好的,波丽轻车熟路地开了门,他不太明白罗医生为什么要骗他,但是他觉得这些小伎俩要困住他还真有点难。
波丽背着陈安思直奔电梯,电梯的数字从2楼跳动着到1,他直觉是那罗医生要下来了,随手找了个电梯边安全栓里的斧子,在手里颠了颠,守在电梯口。
果然电梯在负一层的时候就停住了,电梯门缓缓打开,波丽贴在门
', ' ')('的一侧,用斧头把就照着罗医生后颈就敲了过去,看着他倒在电梯门口。
波丽把陈安思拖进电梯的时候,已经感觉那种无力的感觉又席上来了,头有点痛,半靠着电梯侧面关了电梯门,手指上一侧的电梯按键。
怎么没有一楼啊?波丽把眼睛贴近去看,怎么负一上面就是二楼?晃了晃脑袋,陈安思的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你在干嘛?”
“你醒啦?你都不知道…”波丽还没等回头,忽然意识到有尖锐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喉头。“安思?你干嘛?”波丽颤抖着问出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尖锐的边缘划着他的喉结,话从嗓子里挤出来就变了音。
“谁是你的安思?”低哑却温柔的声音从后面贴上他的耳朵。
酥麻的声音传入耳朵,好像是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电梯缓缓上升,右侧的楼层数闪烁着,最终在二楼停下。
“叮~”的一声,只剩下悠长的走廊,灯都熄灭了,电梯的门灯照不见深不见底的走廊,从走廊最根部回荡着女人高跟鞋的声音,两侧的病房门齐刷刷的打开,每个病房的门口依稀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人影,他们身后的墙上映着整齐的点滴架的影子,就好像一排绞刑架。
“今天是礼拜几?”罗医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同蛇信子的长舌舔过他的耳蜗,刀尖儿轻微在他脖子上刮蹭着,“今天是审判日”他自己回答道。
天已经黑下来,成群走尸般的人群整齐的转身,向走廊深处缓慢的走着,波丽被强行按在地上,罗医生的力气并不算大,但是他手里有尖锐的凶器,波丽感受那刮蹭的刀尖儿,腿就软下来了,皮鞋踹过膝盖窝,整个人跪在地上。
带着腥气的水从电梯顶部一滴一滴的渗透过来,砸到波丽的头发里,他直要呕出来,粘稠的液体沿着门缝流淌到地上,恶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罗医生丢下挟持的刀,默默的跪在地上,猩红的舌尖舔食着地上腥臭的液体,波丽只觉得恶心。
“我至高无上的领主”,罗医生表现出痴迷的神色,“我愿永世为你屈服。”
波丽一脚踹在罗医生屁股上,别说还挺有弹性,耐不住心中的厌恶,先一步抢走地上的刀从侧楼梯跑下去,整个二楼的人都像中了邪一般在二楼的走廊里朝拜。
一个健步冲到一楼半的平台上,借着月光,总觉得那些光线不太对劲儿,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影子,一时间也没多想,一脚埋进黑暗。
踩了个空,这一层的楼梯已经不见了,下面迎接他的是一个昏暗的深坑。
波丽的嘴巴里全是恶臭的烂泥,他甚至都感觉鼻子里也全都是,因为那种腥臭的味道总是挥之不去,他的一只鞋已经陷入泥里,完全拔不出来,波丽只得跛着脚往更深处走去。
这是个巨大的深坑,四壁得有四米左右高,光滑的泥土包裹着深坑,泥水踩不时,波丽的手刚扒上去就带下来一堆泥水,淹没到他的脚踝。
他拔着脚,蹒跚的向有光的地方走去,那是个矿井,一个强光手电丢在旁边,绳子绑在矿井的砖砌的露出部分,一直延伸到井里。
这应该是个坍塌的矿业基地。
波丽的胸口有点发疼,捡起强光手电,朝空中照去,是一片漆黑,区区的强光手电的光芒全被黑暗稀释了,看不到这里究竟有多深,也看不清上面究竟有什么,如果不是还有重力的感觉,他甚至都觉得上面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这里的空间很大,但是并不宽,也就是个地下车库那么宽,一侧是他掉下来的破洞处,上面还射下来一道光,但是想要爬上去几乎是不可能。
波丽用手电晃着四周,不远处的泥壁上插着断裂的横梁,腐朽的木头横在半空,上面似乎悬挂着一个巨大的棺材一般大小的东西,其实那东西看过去就像是个黑檀木棺材,只是波丽不愿意承认罢了。
那是一口常见的棺材款式,厚重的盖板,沿着棺口宽出来一个边儿,被封死了,上面绑着碗口那么大的一截一截的锁链,高出的风似乎很大,如果真的是有风的话,说明是总有地方是通往外面的。
波丽之所以一眼就知道那应该是个棺材,是因为他家里的丧葬事宜,一直是他负责的。他父亲史云生在他记忆里就是个酒鬼,每天就是神神叨叨的拿着个酒瓶子到处溜达,要么就是张口闭口提他妈妈。
他应该很爱她吧,不然也不会给他起和他妈妈一模一样的名字,像个女孩子,丢人死了。
波丽从出生就没见过他母亲,只是从别人的闲言碎语中听过,他遗传了他母亲人神共愤般的美貌,雪白的肤,鲜红欲滴的饱满的唇,修长的四肢,还有那眼波流转传递着神韵的桃花眼。
镇上的人都说他妈去世后,他爸疯了,他从小就被送到母亲和前夫的女儿家,这关系有够复杂的,他同母异父的姐姐有了娃娃之后,家里再挤不下他,就又被送回了家。
还得提一嘴,他的父亲,也是他母亲前夫的舅舅。
这是镇上妇人的谈资,耳濡目染,孩子们也学着打趣。姐姐胡慧秋和父亲的关系自然视是不好的
', ' ')(',也不管他家的事,镇上建新楼房的时候,挖了乡里人丧葬的山,赔了一些钱,挪坟的时候波丽才十五岁不到,跟着一行人上了山。
一起随着波丽家祖坟挖出来的还有个婴儿棺,上面刻着胡多福,问到胡慧秋却说根本不是她家的人,怕上面的人怪罪下来,看波丽年纪小,什么又不懂,好说话的很,就硬按在他家头上,让他这几天就给搬走。
波丽对那婴儿棺的印象极深,黑檀木的,黝黑锃亮,那是一对儿棺,一对母子棺,母棺里面是空的,因为前些年发大水已经被冲的破损了,波丽找来陈安思两个人把那棺按木头价格卖了,婴儿棺找了个山头给埋了。
所以在波丽不用多辨认,就知道这黑檀木棺和从前山里那个母棺是一样的。
波丽晃着手电,关于这棺材的细节完全看不清,模模糊糊的光散在墙面,怎么好像有个人影,当波丽辨认出那个影子完全不是自己的时候,汗就从鬓角流了下来。
不远处一个小人立在他的对面,光照过去看不清脸,波丽晃了晃手电筒,那人遮住眼睛,意识到那是个活人之后,不由得松口气。
“哥们!你在那边干嘛啊”波丽吼道,声音在偌大的坑穴里反出阵阵回音。
“过来!帮帮忙!”过于空旷的空间,让那人的声音十分空洞,波丽思考了一下,还是三步并做两步向那个方向跑去,有时候两个人要比一个人心安一些。
没跑出去多远,波丽感觉自己有点迷失方向,他刚刚觉得那人应该就在棺材另一边,怎么跑着跑着他感觉棺材越跑越远呢?
波丽有点后悔就这么瞎跑,喊了两句,那人嘀嘀咕咕听不清在说什么,甚至怀疑是不是人的声音从更深处传来。
咬了咬牙,波丽往更深处跑去,终于在前方不到十几米处看到了那个人,看样子并不像陷在泥里了,那他求救干嘛啊?
“哥们?你咋了?”波丽问道。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波丽感觉后背都麻了一片,脚陷在泥里拔都拔不出来,那是一张酷似罗医生的脸,只是没带眼镜,显得没有那么文绉绉。
波丽拔腿就想跑,可是对面的人已经走了过来。
眼前的人虽然和罗医生长得几乎一样,但是气质完全不同,那个罗医生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龄,眼前这个人看起来要比他的年龄大,面部脂肪没有那么饱满,一身正气,穿着老土的那种风衣,像是民国电影里的那种记者,他背着的背包也是那种皮质的方包,上面裹着一层烂泥。
“你好!我是罗毅,是矿区报社的。”那人伸出手,想要和他握手。
波丽退后了几步,“你…你和上面那个…”他好像感觉自己跑不掉了。
罗毅笑到,“发现很多人和我长的一模一样对吧?我也发现了,还不止一个,所以我来到了这里,我希望有一个解释,这叫做什么?侵犯我的肖像权吗?”
波丽稍微安心下来,和他握了握手,那手上茧子很厚,但是从手背看过去是细细嫩嫩的,还带着温度。
“刚刚你在求救?”波丽先一步问道。
“不是我,是我朋友,他在下面。”罗毅的睫毛很长,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长长的睫毛扫下一片阴影。
“下面?”波丽疑问到,不过还是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两个人并着肩。
“是啊,他下去了,从前面的矿井”罗毅的手指指向不远处和刚才路上差不多的矿井,只不过这个周围放着很多大型的皮质包裹,里面有绳子还有手电以及各种补给,波丽意识到自己手里的这个强光手电也应该是他们的。
罗毅以一个长辈的姿态,给波丽的腰上系上一圈绳子,然后紧了紧,又给他套上一圈皮包,上面有绳子,其中一个口袋里面装满了强光手电的电池,还配备了一些管制刀具。
“你们…”
“嘘”罗毅给他比了个手势,“有机会慢慢跟你解释,哦,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波丽”波丽答道,“波浪的波,美丽的丽。”
“哦?看来每个叫波丽的人都这么漂亮。”罗毅夸赞道。
“你还认识别的人叫波丽啊?”波丽在生活中遇到重名的人并不多,他的姓氏随母亲,已经很少见了,他边问着,边帮着罗毅系上另一条绳子,在矿井上固定好,然后帮着他往背包里塞水壶。
“是,使我们之前报社介入的师生诱奸案,不过后来那个女孩不知道为什么矢口否认了,我们也无法继续追究下去。”罗毅又给自己的绳子紧了紧,然后跨进矿井里。
“真是禽兽!”波丽骂道,“这样的人怎么配当老师啊”
罗毅耸了耸肩,手扒着井口,下面似乎有什么可以踩着借力的东西,然后给自己扣上一个老式潜水面具,然后递给波丽另一个。
“别弄坏了”罗毅用教育的语气说,然后示意他往连接的氧气袋里吹气,“这些氧气是够用的,下面积了一些水,你拉着我”
波丽吹好了氧气袋,抓着罗毅的绳子,踩过他刚才踩过的支出来的
', ' ')('石头,下面是冰凉的水,罗毅告诉他这水连着地下河,还是很干净的。
波丽狠了狠心,捏了鼻子下去,然后吸住简易面罩的导管,透过面具能看见漆黑的水下,手电在水中的透光度更低,但是能看见这里面有很明显的人工痕迹,一些地方破碎的砖瓦和医院里面那种一致,再往深就看不见了,水是透明的,呼出的气泡升出水面,石顶很狭窄,其实如果游泳技术特别好的话,其实并不需要面罩,但必须要卡好水面上有空间的地方进行换气。
不到五分钟,或许才只有不到三分钟,他们就浮到了岸上,水下感觉时间过的很慢,但是他的氧气袋才不过用了一半。
从水下到岸上的一瞬间身上是非常沉重的,尤其是湿透的衣服都黏在身上,好在刚才腥臭的泥土都洗了干净,波丽常年在镇上不学无术地乱跑,从小到大,一身腱子肉,湿淋淋的衣服勾勒出良好的肌肉轮廓。
罗毅教他把身上的衣服拧干一些,拧出的水沿着楼梯流到水下。波丽意识到这是一扇巨大的石门,与水下那些现代工艺的石头并不相同,半欧式的雕花石砖,两大扇石门开着,地上铺着光滑的鹅卵石,一扇上面是带着面具的王储,头上是五个尖角的王冠,分不清男女,他腰上面配着一把短剑,穿着盔甲,身下是牛羊和千军万马,两侧是两个太阳,伴随着还有无数个月亮。
王储的膝盖上放着的是一本书,背后伸出的第三只手拿着与她脸上同样款式却不同的面具,似乎是神符一般的东西浮在他的两侧。
另一扇门上面雕刻着布满玫瑰花瓣的欧式庭院,荆棘丛中一个长满三头六臂的怪物被蛛网束缚在之中,她背上插着剑,地上是无数个孩童,整片天空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与之替代的是奇怪的符号。
罗毅带着他从石门正中间走进去,还好纯皮的包裹不太会浸水,但是波丽的步伐依旧沉重,走过石门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深坑,从里面泛滥着粼粼的微光。
他们沿着深坑两侧只容得下一个人侧身的边缘,波丽不敢往下看,他们的目的地是右侧深坑边缘上的那个门洞。
在他们的对面,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石洞,其中一个从他们刚才进来的地方往相反方向走沿着同样的边缘走就能到达,另一个在这个断崖的对面,比这两个石洞还要高一些,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波丽正想的出神,一下撞到前面的罗毅身上,
“怎么停下来了?”波丽问道。
“好像有变化!”罗毅的侧身钻进石洞里,他说他之前和朋友来这里的时候,墙上是没有烛台的,但是这一次,波丽循着他的指示看过去,两侧的墙上盘着蛇一般的烛台,只是上面没有蜡烛,左右侧各有一个。
“会不会,是你刚刚来的时候没注意?”波丽刚问完就知道这种可能不大,自己第一次来这里已经仔仔细细左右看了个遍了,陌生的环境会让人的精神完全紧绷,注意力也会比平时要集中。
罗毅好像特别紧张他的朋友,加快步伐往里面走去,波丽完全不熟悉这里,更不知道怎么回去,只好咬牙跟上。
两个人还没走出去太远,拐了几个弯,里面出现了个岔路。
波丽借着手电的光,就看见罗毅领口被汗浸湿了,不用多想他也意识到,是真的有变化,这里原来应该是没有岔路的。
“你在这里不要…”罗毅思考了一下,“你跟我来吧,我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波丽看着他,笑了笑,表示没关系,连他爹都没跟他说过会保证他的安全,他怕什么呢?就算是被张曼纯那一帮人堵在男厕里打,他也没怕过一分一毫。
“你朋友怎么了?”波丽忍不住问道。
“他掉进水牢了”罗毅神色有些暗淡,“都是我的错。”
“别这样想”波丽忍不住去安慰他,但是知之甚少,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沉默着陪他走着,想要缓解气氛一般的问着他唯一知道关于罗毅的——他的工作。
“现在报社还能坚持做真的不太容易,早前听我姐姐说,镇上的报社都倒闭了,你真的很厉害的,还可以帮助那么多人。你朋友应该也很相信你,别担心了”
“谢谢你的安慰”罗毅一板一眼地说,“但是怎么能说报社过气了呢?现在难道不是哪里都是我们矿区报社的报纸么?大街小巷,男女老少,水不知道我们报社”
波丽感觉这人有点吹了,他就不知道有什么报社,想拍个马屁,还家伙还拍马蹄子上了,于是抿了嘴不再说话。
这条路的深处并没有什么水牢,他们走了一条死路。
他们面对的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堵住了所有去路,与这条路的末端贴的死紧,强光手电晃过镜子,反射出来的光差点晃瞎了波丽的眼睛。
镜子泛着透蓝色的光,好像边缘还在黑夜里泛着荧光,两侧是两把石椅,波丽真觉得设计这里的人搞笑,难不成是想告诉他们,恭喜你们走错路了,快来歇一歇,凳子都给你准备好啦!
前面还有十几步,波丽不想走了,却看罗毅像是被吸引着往镜
', ' ')('子中央走了过去,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用手摸了摸镜子,突然回过头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波丽。
波丽疑惑的跟了上去,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罗毅,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奇怪,尤其是他自己,还是一样的帅气。不会是他们身后有人吧?波丽谨慎的扭头,往他们来的路上看了看,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
罗毅却一把抱住了他,“你去哪里了?我在担心你。”
泪水贴着波丽的后颈流进衣领,他反抗着推开罗毅,“罗先生!”
“我想去救你的,我没有丢掉你。”罗毅挤出个笑容,用拇指抹干了脸上的泪水,扶住了他的肩膀,“我带你出去。”
波丽完全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被扯着胳膊按照原路返回,留了个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难道自己和罗毅看到的镜子里面的自己不一样吗?
“罗先生,我是波丽,我们是在外面偶然遇到的!”波丽甩开他钳制的胳膊,“罗先生你怎么了?”
罗毅同样迷惑的看着他。
“波丽?你是不是调查那个案子入迷了?小宇哥!但是那她嫁人了,而且她一口咬死陈月仙没有对她实行性侵,我们也没办法,我上去问,还被她老公胡国杨赶出来了!”
波丽听到这个名字,头脑被冲击的一片空白——胡国杨。
那不就是他妈妈的前夫,也是胡慧秋的爸爸么?
波丽颤抖着想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罗先生!你清醒一点”波丽拉住罗毅的袖口,让自己也镇定下来,“我不是什么小宇哥,你看我的年龄,我比你年轻这么多,我怎么能是你什么哥呢?”
罗毅也镇定下来,不过他好像还是不明白,他的小宇哥为什么不认识他了。
波丽打量着眼前的人,自己今年十七岁整,眼前的得二十七八了,而且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愁态,他说的什么波丽师生性侵案很可能和他母亲有关。
“罗毅,我真的叫波丽,您说的那个案子,很可能与我母亲有关,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波丽正色道,这是他从出生以来,第一次从这个角度了解他的母亲。
他从前只是在太多闲言碎语中听说过别人对他母亲的评价,无外乎荡妇什么的,他不知道这些是否是逼死他母亲的最后一颗稻草,但是似乎母亲是心里很强大的女人,这是父亲对她的评价。
罗毅虽然疑惑,但是似乎非常相信他一般,毫无保留的将一切说了出来,两个人并着肩往回走,故事如涓涓流水随着他低沉温柔的嗓音中叙述出来。
成人高校刚刚建立,为了全民扫除文盲,几乎每一个镇上的适龄青年都来成高读书,波丽是城里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回镇上念书,城里进度比较快,所以波丽明明是高一的年纪却读了高二。
波丽来学校的第一天,就引起了整个成高的学生去看,围得楼梯里一层外一层水泄不通,都说城里女孩好看,确实如此,他们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可人的女孩
美丽本身不是罪恶,最总引来恶魔。
他们的班主任陈月仙,是在省城念书的,后来考上了国大,他们都说是山沟沟里飞出个金凤凰,可是当年改革,他失去了留在城市的机会,被迫来这么个乡村高校教书,一教就是十二年。
陈月仙已是三十多的年纪,没有娶妻,村里人说他眼光高,他也不置可否。
不可一世的年纪被迫留在山里教书,几乎磨灭了陈月仙所有的光环,他就像一个普通的单身汉,和一群人搓着麻将,所以在他看见波丽的第一眼,他说他觉得回到城市了,回到国大,回到了光芒四射的学生时代。
波丽刚来的时候少言寡语,几乎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和陈月仙在一起的,直到波丽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她被叫到校办公室,紧张的直哭。
当时波丽其实已经成年了,从城市户口迁过来,一直没正式上户口,陈月仙的父亲陈华是个村官,赶紧给陈月仙指了个亲家,次年就生下了陈小满。
有说陈月仙非要娶波丽,被他父亲关起来关出癔病来了,有说他就是胆小懦弱抛弃波丽了,村里那个算命的,说他这个男娃压不住自己的名字,夭折了。
总之生下陈小满的第二年,陈月仙就在家里升仙了,骨头被埋在后山的坡头。
波丽从一开始咬死是陈月仙对他实行了性侵,最后也松了口,耐不住化工厂厂子胡刚的儿子胡国杨的追求,还是嫁人了。
接下来关于母亲的事情,波丽是知道一点的,母亲与胡国杨生了他姐姐胡慧秋,后来也是被村子里人唾弃的,她又离婚与自己父亲再婚,生下了自己。
而陈小满,波丽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人就是陈安思的爸爸。
波丽有印象以来,他家每年都会去接济陈小满家。陈华因为儿子陈月仙早逝之后也病了,陈小满家里的钱都让他败光了,每天只知道喝大酒。波丽和陈安思就如同冬日的夜晚互相取暖的火炉,互相依偎着度过每一个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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