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这个住处是之前谢安双特地给邢温书布置的,他对于原本的模样记得很清楚, 这一次再逛却发觉这里多了不少装饰。
想来是邢温书猜到自己会在这里待一段不短的时间, 特地将房间重新装点过。
除却外室的小书架以外, 书桌旁还有不少新添的书画,而最显眼的一副是此前在烟柳楼中,邢温书画的那副幼童赏荷图。
他还记得邢温书说,这是邢温书想象他年幼时的模样画出来的。
当时他反驳了邢温书的说辞,但其实如今再想来,他年幼时大部分与邢温书有关的回忆,都离不开那一池荷叶。
不过他也确实某一本真的赏过荷就是了。荷塘之畔赏荷嬉戏,这样的画面或许与他那位太子皇兄更为般配。
谢安双回想起邢温书是原太子党的人,眸间闪过几抹黯淡。
差点忘了,邢温书是把他当成与他太子皇兄一般的性子,才会对他这么好的啊。
他的太子皇兄是宫中另一位有地位的贵妃所孕之子,由于元贵皇后始终没有儿子,便由身为长子的大皇子成为储君。
大皇子天赋很好,骑射与经史子集都位列众皇子之首,所以年幼时有些顽皮,一日下来都没个正行。
后来仁初帝考虑到太子应当有太子的品性,便让大皇子他与世家子弟中最出众的邢温书相处了一阵子。
没过多久大皇子就幡然醒悟,奋发图强地学习治国理政,性子也逐渐变得沉稳可靠。
谢安双还记得,在之后一次宴席上仁初帝特地以此称赞过邢温书,那时才十岁的邢温书说,太子殿下只是年纪尚小玩心重,本心不坏,需要一些耐心罢了。
而邢温书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谢安双侧眸看了眼仍站在书架前翻阅书卷的邢温书。
他会耐住性子尝试与一个脏兮兮的五岁小孩交谈,会平静地包容小太子好动贪玩的劣性,自然也愿意再尝试着将早已走入歧途的昏君拉回来。
邢温书有的是耐心,但也仅此而已。
他怎么就忘了呢。
他在邢温书的包容下越陷越深,而他或许只是邢温书人生中无数个耐心尝试中的一个。
谢安双忽然有些庆幸,又有些难过。
不过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收回放在邢温书身上的视线,继续在房中闲逛。
好不容易捱到头发干透,他才终于被允许上床去睡觉。
“臣的房中没有安神香,不过臣会一直待在房中守着陛下的,陛下大可安心入睡。”
邢温书点燃内室的一盏烛灯,悠悠暖黄很快就在卧室中浅浅晕开。
无聊地走了一晚上,本来就还在生病的谢安双早就困得不行了,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打着哈欠爬上床,被子一裹就直接开始睡觉。
邢温书无奈地笑笑,将烛灯放在桌前,又到外室去拿了些尚未处理完的文书回来,坐在桌边小心地翻阅。
谢安双背对着邢温书的方向,听着身后偶尔传来的纸张摩擦声,不知不觉间便陷入睡眠当中。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邢温书在他真的安心了不少,这次即便没有安神香,谢安双也没做此前总是反复出现的噩梦,一觉睡得安稳。
中途他无意识地翻身面向邢温书方向,迷糊中睁了下眼睛,就朦朦胧胧看见邢温书似乎仍然坐在桌前提笔写着什么。
说起来,他睡了邢温书的榻,邢温书睡哪儿?
谢安双脑海中跳出一个疑问,但半梦半醒状态下他的脑子并不运作,跳出疑问后没多会儿又昏沉地闭上眼。
而在这时,他隐约感觉到桌子那边传来细微声响,平缓的脚步声逐渐走进,紧接着就是一个很轻很轻带着笑意的嗓音。
“还生病呢,怎么又不好好盖被子。”
柔和的话语落下,很快谢安双又感觉到一阵微凉,随后便是被褥的温暖和裹挟而来的浅浅清香。
是被子上沾着的邢温书的味道。
谢安双无意识地往邢温书方向贴近些,眉眼舒缓,似乎睡得很安心。
邢温书借着烛光看清了谢安双安稳的睡颜,抬手在他额间试探一下,确认他的发热没有反复,这才放心地收回手,乌黑的双眸间蕴出笑意。
“晚安,我的小陛下。”
……
次日卯正时分,天色将明。
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的谢安双睁开眼,感觉整个人状态已经比昨日好了不少。
他伸着懒腰起身,尚未来得及下床就看见邢温书从外室走进来。
“陛下醒了?”邢温书冲着他浅浅一笑,把手中的温水放到桌上,“正好臣刚命宫人备了些热水,早膳应当也快好了,陛下洗漱过后便用膳罢。”
谢安双想起昨夜那顿寡淡无味的晚膳,自然醒的好心情登时消散,果断地躺回被子里:“孤再睡会儿,无事莫要打扰。”
见他这幅模样,邢温书忍不住轻笑出声,安抚道:“陛下放心,这次的早膳是适合陛下这时候吃的药膳,会带有草药的清甜于鲜香。”
谢安双二话不说地掀被起床,动作要多利索有多利索。
然后直到谢安双快要洗漱完的时候,邢温书才把后半句话补完:“只不过比起往日的药膳,这次的早膳也同样会清淡些。”
谢安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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