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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子,她提笔又开始写账本,那张请柬就淡淡摆在一旁。
可不过写了两笔,她就又想起了那片海棠。自小府中人都说,海棠是柳伯娘最喜欢的花,所以每年到了季节,府中就会有纷扬的海棠。
可她其实从未在柳伯娘的房中,看见过同海棠有关的一切。
反而是姨娘有一次无意间同她提起,想为祖母绣一身淡白海棠的衣裳。她那时还小,只是笑着问姨娘:“什么是海棠?”
姨娘用针线为她勾勒出来一个轮廓。
素白的帕子上有一朵浅白的花,姨娘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这便是。”
姜婳认真地回忆着从前的一切,想起姨娘时,眸中不由得浮现了一抹笑意。再看向回忆中姨娘绣的那朵海棠时,眉心微蹙。
府中中馈由柳伯娘掌管,但其实她从前世便觉得,柳伯娘有些奇怪。平日便是姜玉莹一声小小的吩咐,柳伯娘都要尽心尽力地做好。
她曾以为这是一种讨好。连带着自姨娘生病后,府中开始克扣她和姨娘的月例,也是柳伯娘对姜玉莹的一种讨好。
但如果那片海棠是柳伯娘为祖母而种。
那这府中究竟是谁在克扣她和姨娘。
第四十四章
是祖母吗?
姜婳无法定论, 只是觉得一切都过于巧合了些。
她没放任自己想太多,只是平常着步子回到了院子。等到她推开门时,一个一身鹅黄衣裳的少女正抱着一小个包裹, 等候在她门前。
鹅黄衣裳的少女低垂着头, 姜婳望过去, 只能看见少女的半张脸。少女没有头发遮挡的额头上,有一块小小的疤。
脚步声引起了少女的注意,少女抬头,见到她, 少女眸一下子亮了,娇声说道:“小姐好, 初次相见, 我是晨莲。”
姜婳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明白这就是丞相府那边送来的丫鬟了。
她从前在丞相府十年, 倒是未见过晨莲。
她轻点头唤少女的名字:“晨莲。”
晨莲一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 说出了除了打招呼以外的第一句话:“小姐晕血吗?”
姜婳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打开门:“不晕血, 先进来吧。院子里面只有一间房间是干净的, 我们先去替你收个房间出来。”
听见那声‘不晕血’,晨莲鼓起了脸,笑意盈盈:“没关系的小姐,奴婢等会自己收拾就好, □□帮奴婢收拾的道理。”
姜婳没有多言,只是轻声道:“好。”
晨莲将手中的包裹打开, 再将里面的木盒递给对面的小姐。
她笑意盈盈的, 像是这世间从未有过苦忧。晨莲有一双杏眸,鼓起脸时格外地娇气可爱, 她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小姐。
初次见面,这便是公子喜欢的人吗?
她也喜欢!
姜婳接过晨莲手中的木盒,眼眸怔了一瞬。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个木盒同前世橘糖交给她的木盒很像,只是这个木盒的背面,刻了一个淡淡的‘丁’。
她将木盒打开,里面果然躺着一方‘卖身契’,写的是晨莲的名字。
晨莲声音很娇柔,身形也很娇小。身上的衣裳同橘糖在府中穿的很相似,只是一些小的地方款式不太同。
不知为何,姜婳看着晨莲就会想起橘糖。
“对了。”像是想起了什么,晨莲从怀中拿出一包糖,递给姜婳:“小姐,橘糖姐姐让我给你的。嗯,橘糖姐姐说里面有二十颗糖,小姐一日吃一颗,等到小姐吃完的那一刻,她应该就能抄写完公子罚的佛经了。”
说着,晨莲不由得低声偷笑了起来。
听她说起橘糖,姜婳也不由好奇:“什么佛经?”
晨莲夸张地用手比喻了一下厚度,嘀咕:“大概,大概,嗯,大概这么厚!公子罚橘糖姐姐抄写完,每日抄写的佛经,橘糖姐姐都要送到公子那去。我从商阳那边回来之后,去看了橘糖姐姐一次,那从前摆满食谱的书桌上如今都是佛经。”
姜婳认真地听着,也不由得被逗笑。
远处的寒蝉冷了脸,一张死人脸变了又变,成了另一张死人脸。
晨莲唤橘糖姐姐。
他抬眸向院子里望去。
姜婳正坐在石凳上,看晨莲手舞足蹈说着橘糖的囧事,向来不怎么表露情绪的人,被逗得笑了出来。
从始至终,晨莲一直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突然,晨莲跳起来,指着天空一处:“小姐,那颗星星好大。”
姜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夜色之下,月色都很淡,但那颗星星很亮。晨莲双手合十,轻声道:“小姐,小时候我娘亲告诉我,遇见这么大的星星,就要许愿。天上的人听见了,就会实现我们的愿望。”
姜婳望着晨莲,也学着她,双手合十闭上眼,轻轻笑了出来。
夜幕之中,晨莲偷偷睁开了眼,望向了正在许愿的小姐。
', ' ')('淡淡的月色之下,少女脸格外地柔美,像是春日的花沾了一层淡淡的雪。
晨莲又装模作样地闭上了眼。
在心中轻声念叨:“第一天做丫鬟,不太懂,小姐见谅。”
姜婳睁开眼,望向那颗很亮的星星,轻声道:“晨莲,这世间真的有神佛,所以每一次许愿,我们都要诚心。”
晨莲认真点头,眼眸依旧亮晶晶的。
姜婳认真地看着手中的糖,数了数,发现的确是二十颗,一颗不多,一颗不少。不是琉璃罐中那种圆圆滚滚的糖,而是月牙形状的,剥开糖纸,里面是如雪一般的颜色。
像是用白雪做的月亮。
想到这个场景,姜婳不由得轻笑了出来。
从始至终,晨莲一直在旁边认真地看着身前的小姐。
远处的寒蝉眼眸在糖上停留了一眼,随后闭上了眼。夜逐渐深了,一切又归于寂静。待到院子中的灯都熄灭之际,寒蝉陡然睁开眼,身体向一旁避开。
一枚寒针直挺挺地插在适才他躺的位置。
若是他反应慢上一分,寒针已经穿透他的额心了。他一张死人脸变了又变,望向了树下少女娇小的倒影。
月色下,晨莲笑盈盈地望着他:“许久未见。”
寒蝉脸色一如既往地冷,少年抱着剑立在树梢之上。
少女仰头望着他,满眸笑意如夏日盛开的花:“下次再见。”说完,少女哼着歌走了,月色印亮她额头那一道疤。
寒蝉沉默,那道疤是晨莲七岁那年,自己用石头一点一点划开的血肉。
丞相府。
橘糖又是拿来了抄写的佛经,她摸了摸鼻子,望向莫怀:“公子还是未出来吗?”
从最初的不在意到昨日的闲适再到今日的担忧,橘糖手中始终拿着一沓厚厚的佛经。
莫怀沉默地摇头,看向橘糖手中的佛经。
橘糖有些耐不住,到底还是担心,踌躇到了门前。算起来,公子当是三日未用膳了。本来之前就生了一场大病,如何能这般作践自己的身体。
莫怀没有阻止,只是和夜色一样地沉默。
橘糖犹豫了很久,到底没有敲下去。她站到了莫怀身旁,轻声道:“你每日都在公子身边,你是不是知道原因?这般总是要有原因的。”
就像那个她想不起始末的梦,也总归是有原因的。
莫怀垂眸,他的确知晓原因。但同橘糖此刻他不能言说一句。月光淡淡,天边有一颗星格外地亮。
莫怀同橘糖一起,望向那燃着一盏油灯,映出淡淡光亮的书房。
书房内。
一盏油灯淡淡地燃着,四周无风,故而屋中光影只有火焰因为跃动而引起的浮动。
矜贵的青年淡漠着眉眼,指尖是干涸的血,他端正持着笔,在宣纸上写下一句又一句佛文。
隔日。
姜婳掀开被子的时候,几乎是她脚落在地上的一瞬,房门恰巧被敲响。
“砰——”
“砰————”
晨莲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小姐,要用早膳吗?”
姜婳轻声道:“请进。”
晨莲便推门进来了,看见了正在梳洗的小姐,眼眸弯了弯,然后将手中的早膳一一摆在桌上。
姜婳洗漱完到了桌前,有些惊讶。
有些多。
晨莲有些歉意道:“奴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问了府中负责膳食的人,他们居然也不知道。没办法,奴只好每一样都拿了一些。”
那些厨娘并不好说话,虽然她有了个丞相‘学生’的名头,但若只是她的丫鬟去,还是初来府中的晨莲,其实名号也没有那么好用。
知晓来之不易,姜婳认真用了起来。
但再用也只能用平日的量,姜婳眨了眨眼,轻声道:“晨莲,太多了。”
晨莲笑出了声:“可是小姐吃到喜欢了的呀。”
姜婳眸同她对上,怔了一瞬,随后轻点了点头:“好。”
只要是好意,她总是不太会拒绝的,只是看着满桌的早膳,她揉了揉头:“这些东西得吃一整日了。”
晨莲轻声道:“才不呢,奴今日看见后山那边有些有些可爱的小兔。小姐没用完的这些给小兔吃就好。”
姜婳:“小兔?”
晨莲:“小姐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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