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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极爱重石靖,赏赐不断,恩隆益甚,甚至免了他跪拜之礼,然石家竟不念圣恩,侵吞灾银,倒卖仓粮。御史弹劾,帝惊怒吐血,欲重罚,众人求情,石靖亦长跪于殿外不起,美人朱颜暗淡,帝于心不忍,开恩从轻发落。
岂料几人冒死千里赴京,托举万人血书,跪于街头人流密集之处,痛陈石家贪赃枉法,桩桩件件,闻者无不愤怒落泪,万人汇聚街头,上书陈情,请求陛下彻查。
朝堂上,墙倒众人推,御史再度弹劾,见帝犹豫不绝,竟撞柱威逼,所幸被人拦下,帝只能顺应民心,派人彻查,情况果然属实,石家一干主犯皆被判秋后问斩,其余人无论男女皆流放西北矿场终生服役。
帝不忍美人受罪,不顾左右阻拦,亲自探监。
“阿靖,你还好吗?”沉云之目光怜惜,语气心疼。
石靖木然抬头,游魂似立起,惨白的脸色,凌乱的须发,不复往日英俊潇洒,昏暗的烛火在他眼下投下阴影,阴惨惨地,似怨似恨。
“陛下,事到如今,你还要惺惺作态,真令人恶心。”
“阿靖,你怎么能这么说,朕一直以为你善解人意,难道你不知道朕是多么身不由己吗,朕错看你了。”
帝大受打击,失魂落魄离开牢房。
她对左右痛哭道:“朕以为他是不同的,没想到是个狼心狗肺之人,朕对他那么好,他竟然以恶言伤朕,罢了,罢了,他们根本比不得朕的”
帝哀痛至极,泣不成声,日日案牍劳形,废寝忘食。
帝之深情感动四海,众人纷纷怒骂石靖无情无义,石家有负圣恩,一时竟无人敢在此节点上说石家好话,石靖等人被流放时,更无人敢相送。
一朝富贵梦,转眼便成空,可叹人不悟,汲汲求名利。
未几日,事稍息,帝探访孤老院等慈善机构,偶遇“心地仁善,济困施粥”的卢公子,对他一见倾心,其风度翩翩,性情善良幽默,深得帝心。
斗芳园中,瑶池畔,二人携手同游,帝折柳相送,意相留,卢公子感动不已,许诺祖母病好后,依旧留在京城。
未过一月,御史弹劾,卢家横征暴敛,卢公子手上亦有人命,名义上施粥,实则性情残忍,专找无依无靠之人虐杀。
帝一看罪证,想起二人曾经执手相看,含情脉脉,恶心地当场洗手,直呼其居心不良。
卢公子在牢中上书求情,帝失望到生了心病,对左右痛哭道:“朕以为他是不同的,没想到是也个狼心狗肺之人,罢了,罢了,他们根本比不得朕的”帝气息无力,显然是被伤透了。
未几日,帝心病初愈,行至演武场,邢家公子宫廷任职,其气宇轩昂,英姿勃发,自恃武艺出众,请求与陛下一较高下,帝兴趣浓厚,邢公子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其坚韧气质吸引了陛下。
斗芳园中,瑶池畔,二人携手同游,帝折梅相送,邢公子迟疑一番,帝告之此花正衬他坚韧不拔之质,邢公子方开心接下。
未过一月,御史弹劾,邢家勾结西南诸族,密谋颠覆江山,邢公子知法犯法,偷藏女囚,将本该流放西北林场的罪臣之女范梨李代桃僵藏在府中,帝不信,然而铁证如山,帝含泪挥刀斩了“意中人”,事后对左右痛哭道:“朕以为他是不同的,没想到他是也个狼心狗肺之人,罢了,罢了,他们根本比不得朕的莲慈。”帝愤然,语末尽是怀念之意。
莲慈是何等人?对陛下深情厚谊到了何种地步?竟令陛下念念不忘。
天下人对此人好奇不已,不忍让女帝魂牵梦绕,黯然神伤,纷纷自发找起这个人来,好促成一段金玉良缘。
远在千里之外的卫安怀被惊得魂不附体,她怎么敢!便是沉云之已掐头去尾,他仍不能平静以待,一想到外面很多人都在议论这段隐秘旧事,甚至添油加醋,屈辱感淹没了他。
安乐最近常常出去玩耍,对沉姐姐的各段风流韵事也知之甚晓,对她的多情感到咂舌,未料一道惊雷劈下来,
莲慈!这可是沉姐姐给阿兄取的字,那几年阿兄是和沉姐姐私相授受了吗,可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并不融洽!
她心烦意乱,梦魂似的飘回家中,想问个一清二楚,结果阿兄脸色比她还苍白难看,安乐的话一下子堵在喉间,张不开口。
朝野内外纷纷上书表衷,必倾尽全力为陛下寻回这一段失却情缘,帝感动臣子挂念之情,继而失落怀念佳人因战乱失散多年,自陈再续前缘,希望渺茫。
这一场声势着实浩浩荡荡,一时之间,“莲慈”无处不在,各地显迹,有人说此人已重新娶妻生子,另一处又说此人已驾鹤西去,还有人说他被女帝滥情所伤,发誓与之相绝,终生不复见唯一确定的,是此人确实在北越住过几年,至于是何方人士,经历如何,委实难知。
安乐之前还能当个八卦解闷,现在知道与阿兄干系甚大,为免被人看出端倪,她连姚府邀请都谢绝,一心一意在家里熬药。
昔日沉云之对她的种种好,在看到阿兄忧思缠身下不了塌后,
', ' ')('化作怨怼,她阿兄已是旧人,何必堂而皇之广而告之。
佳人踪迹无处寻,飘渺乡处遍传说,即便是最功利的投机者也不能寻出蛛丝马迹,以此取悦帝心,更遑论其他心思各异者,所以这场“寻莲”不免虎头蛇尾地落下帷幕。
一些书铺察觉到商机,以此为蓝本的话本,诸如《寻莲记》等,层出不穷,其中主人公生死离合,令人揪心断肠,一时风头竟盖过《女帝江南艳想》。
姚素芸本也想入手几本同姐妹一起乐呵,一想到西边一墙之隔的小楼,她就控制不住心虚,连府中下人都要敲打敲打,不要使一些歪话传到客人那里去。
卫安怀病重不起,照之前的药方抓药,喝了不大见效,大夫看了之后说他心事太重,根基薄弱又受了刺激,调整了药方,嘱咐他平日要保持心情舒畅平和,方是养生之道。
姚素芸上门探病,见他病的时间如此赶巧,大夫也言他情绪有异,愈发小心翼翼叁分,话出口前必叁思。
卫安怀观她言行举止比往日还拘谨几分,一时想不明白,后来送菜的夫妻俩提了一嘴,他才知晓话本之事,乱世之下的生离死别,功成名就却失去爱人,兼备深情虐恋的通俗话本,已成为十里八乡最受欢迎的故事,有些地方还将之搬上了草台班子。
明白姚素芸已经猜到几分,卫安怀羞愤捂住脸,要不是各地人口不能随意流动,且异乡容易欺生,他真想连夜搬走,回避姚素芸或怜悯或探究的心思。
一时难堪情绪过去之后,他如常起居,从容生活,其镇定自若的姿态倒真蒙蔽住了姚素芸,令她怀疑自己是想多了,唯独瞒不过安乐,面对妹妹的纠结,卫安怀也想和盘托出,只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妹妹善解人意,卫安怀更加过意不去,与其将来让她从他人口中知晓这段难以启齿的隐秘,致使兄妹间生出嫌隙,不如由他撕开这场温情谎言的面纱,直面丑陋,他知道小妹对北越有着浓烈的好感,怜她年少苦难,他一直不愿伤害她的感情。
这场孽缘源于见色起意,在逐渐根深蒂固的欲望执念中延续,纠缠至今,害他归途无觅
卫安怀忍着难堪缓缓道来,哪怕隐去诸多细节,也足以让他抬不起头,生怕看见对方鄙夷的目光。
安乐还是太年轻了,沉云之和卫安怀把她保护的太好,以致她根本不懂以色侍人背后的沉重耻辱,世间如刀的鄙薄言语,她如雏鸟投林般靠在他怀中,嚎哭着,仿佛要将阿兄多年的委屈同眼泪流泻殆尽。
远在西北的崔涧对京中各件大事密切关注,尤其是沉云之沸沸扬扬的选秀风波,他敏锐的头脑直觉这里有好戏可看,连夜上书,禀报沉云之他已全部视察完地方,准备回京述职。
沉云之知道他这是想看热闹,又从地图里划拉出个角落来给他视察,敢给她找不痛快,今天这不就还回去了,尘埃落定之前他就在西北吃沙去吧。
崔涧火急火燎打开圣上手信,心凉了半截,通篇爱卿我看重你,又给你找了个好地方享福,京城风波大,心疼他操劳,不忍心让他牵涉进来云云。
“哎,悔之,悔之清河,你真是害死我了。”崔涧悔不当初,他平生好酒好美人,更好好戏,如今沉云之让他一个都摸不着,真是折磨死人。
这荒凉地方,美人浑浊,美酒浑浊,一大堆糟老头子更浑浊,个个当自己是土皇帝,阳奉阴违,他刚摆平了一波,又被安排地明明白白。
京城风波稍平,帝没有寻回故人,心情郁郁,灯火节到了,帝夜间出宫游玩,碰巧抓了一个不长眼的小偷,刚好,稚气未脱的左家小公子从人群中气喘吁吁地钻了出来,说这是他的钱包,硬要款待女侠以表感谢,对她的身手极尽推崇,满眼都是星星。
暗处的隐卫等人只想扶额,这套路也太多了,陛下真是功力深厚,个个都能虚与委蛇。
果不其然,帝对天真可爱的左小公子非常喜爱,斗芳园中,折花相赠,不出所料,未过一月,左家,卒。
到这时,不止左右近臣,一些人也回过味来了,陛下这是手握证据,成竹在胸,谁先跳的欢就收拾谁,不知道陛下抓住了他们多少小辫子,无知便恐惧,一个个都夹起尾巴做人,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然也有不长眼的,沉云之先后遇见了温和害羞的司公子,风流妩媚的曲少爷,当然,这两家很快成为前车之鉴。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陛下根本无心情爱,是在拿选秀做筏子,排斥异己,也不满他们插手后宫事,杀鸡儆猴,一举数得。
民间不知朝堂事,只晓得帝王总是折花诉情,情断花落,感慨君主情路艰难,总是遇人不淑,还有几个魂归地府,都信了女帝气运滔天,贵不可言,乃天选帝王,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寻常男子运势不够,根本配不上这命格,只是和陛下接触一段时间,就连寿运都被压垮了。
一时之间,各家如惊弓之鸟,直接将帝王之爱当作了死亡预定,京城男子打扮的风气为之一变,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嘴上胡子一大把,成衣铺各种老气的
', ' ')('布料纷纷告罄,连假发都被挪用改做胡子,城里城外,非常畅销。
一日早朝上,沉云之多盯了闻家公子一眼,闻尚书发觉后,惴惴不安,刚回到家脚都软了,连儿子都忘记训斥,他召集全家人,要他们自首,自家是不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恶事。
交代来交代去,发现母亲抠门,以势压人,在好几家铺子白拿东西不给钱,大概有五百文,他捶足顿胸,与家人一同悲泣,陛下要你叁更死,何愁罪名找不到。
他凄凄惨惨吩咐管家拿钱还债后顺便去一躺东大街的棺材铺,定做棺材,不然等到陛下抄家,他们身无分文,死后连安息的地方都没有。
闻家等来等去,不见陛下发落,倒是这风声传到宫中,令沉云之啼笑皆非,她隐约想起那天闻小公子明明发丝如墨,偏偏戴了个毛发发黄的的胡子,不知道是哪个外国人卖掉的头发,极不相衬,颇具喜感,所以多看了几眼,不料惹出这桩没头脑的公案来。
选秀终是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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