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们还是小看了云锦绣。
“嗯?”久久得不到答案,云锦绣挑起眉扫视过在场的人,难道他们以为不作声就能避之不谈?
既然来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答案,云锦绣总要得到的。
“知人之长,避人之所短,不见怎能知晓。”这时候,一身略显破旧衣裳的青年起身,朝云锦绣作一揖而答之。
用人用才,若不知其人,明其才,又怎么可能用之?
不得不说,这一位答得滴水不漏,谁都不得罪。
云锦绣一听对方说话,露出一抹笑容,“张昭之。”
知对方之名,让这一位被点名的人微微一愣,他们可是初次见面,且云锦绣刚回青州不过一日,竟然能知道他的名字?
“是。”张昭之应答之,垂拱之际考虑的是,云锦绣纵然不在青州,也对青州事了如指掌。
“通史明义,刻碑立经中,几次三番仗义执言,直指各人不当之处,正直敢言者,杨公子赞你是第一人。”云锦绣不仅认得他,就连他的长处,短处,云锦绣皆了然于胸。
张昭之万万没有想到杨觉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惊喜地扫过杨觉一眼,又意识到不妥,连连与云锦绣谦虚道:“不敢,不敢。”
云锦绣抬起手道:“正直敢言者,当敬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能得人指出,三生之幸。”
说到这儿,云锦绣冲张昭之温和地道:“日后望你不改初衷,能时常提醒我不当之处。”
竟是对张昭之寄以厚望,更盼着这样一个人能来监督她。
张昭之一颤,不曾想云锦绣竟然还有如此胸襟。
“你们也一样。欲安民保天下,岂是一人可成之事,诸位皆为汉人,亦有报效国家之心,当上下同心,卫天下,保百姓。
“唯有齐心协力,方可破胡族之奸计,夺回我汉人江山。”
云锦绣温和的一番话,何尝不是表现出对他们的倚重。
独木难支的道理,懂的都懂。
因云锦绣先前拆青州世族坞堡,又收了他们的部曲,世族对云锦绣多有不满,一直拿娇不愿意同云锦绣低头。
无非也是想让云锦绣跟他们低个头,好让他们多少拿回些好处。
后来杨觉跟云锦绣一拍即合,两人商量着立碑著说的办法,让青州为了自家能够流芳百世将人才挤出来,这才有人推到杨觉面前,由杨觉挑过之后再送到云锦绣的面前。
第94章
可这何尝不是云锦绣和杨觉给各家世族的台阶!
毕竟云锦绣都已经向天下招揽贤才,凡有驱逐胡族,复我汉室河山的人,皆可往青州。
青州是开始,并不是结束,云锦绣的既然夺回了青州,就不仅仅只要一个青州。
想必这国难当头,朝廷不作为,多少人心里既急也恨,巴不得能寻得一个靠谱的地方,大家一道齐心协力,一致对外,誓把胡族赶出中原。
所以,云锦绣手里就算缺人,那也是暂时,绝不会一直这么着。
青州的那些人,不会不知道,于危难时并肩作战,这样的情谊是不能比的,将来真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功,也非旁人可比。
“娘子所言甚是。”云锦绣虽然带人夺回青州,就连渤海也都拿下了,并不代表在众人的心里认同了一切都是云锦绣做的。
一个杨觉大才子在身边,很多事或许是杨觉做,只不过这一位不愿意为世人所扰,或许将功劳全都推到云锦绣的头上。
他们的那些心思,云锦绣有数,却并不打算让他们知道,她可是摆设。
毕竟人人都将功劳归到杨觉头上,如此一来,云锦绣就能扮猪吃老虎。
别人越是轻视云锦绣,认定云锦绣并无真本事,便不会对云锦绣有所防备,那就是云锦绣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的大好机会。
“诸位也都听说了,杨公子拿下了兖州,兖州世族特意前来青州,可惜,我才刚回来就闹得不愉快。就连清河崔氏也过来凑了热闹,人刚被轰走了,接下来,你们说该怎么办?”
云锦绣那要命的问题,一个张昭之回应之后,余下的人都缩着不作声。
行吧,云锦绣也不至于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想要试探出底下人的深浅,办法又不是只有一个。
看,云锦绣如今不就开始抛出另一个问题。
不用回应云锦绣那让人左右为难,生怕不小心既得罪云锦绣,也可能得罪杨觉的问题,兖州世族什么的,他们敢到青州内目中无人,过分的是他们。
“何不用同样的办法将他们轰出城。”有人认为这样的办法足够解气,立刻提出想法。
云锦绣和杨觉皆不置可否,意示他们继续发表意见。
“敢问娘子是要跟兖州世族撕破脸吗?亦或是欲将兖州拱手相让?”这时候,一个相貌平平的人起身,朝云锦绣作一揖而问。
“兖州世族虽是目中无人,并非不可饶恕之罪,不至于同他们撕破脸皮。
“至于兖州,辛苦夺下的城池,为何拱手相让。”
云锦绣面对问题,一个个的回答,望向这一位,“颜茴,你有话不妨直说。”
被点名的人神色如常,于此时同云锦绣轻声道:“既娘子无意和兖州世族撕破脸,也不想将兖州拱手相让,理当各退一步。”
杨觉一直没有开口,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话了。
“退一步并不能海阔天高。兖州世族在青州界内都能目中无人,兖州之内,难道会听命于我们?”
换而言之,杨觉的意思时,对付一群不要脸的人,就得比他们还要不要脸。
他们既然不拿云锦绣当回事,显然也是不服云锦绣的管辖,不把他们制老实,往后事情只会越发的难!
“适可而止才是。”颜茴略松一口气,杨觉开口也就代表了杨觉是同意云锦绣做法的。
那就很好!如此一来,云锦绣就不是一意孤行,有些事就更好操作。
云锦绣道:“我虽出手,也不过是小惩而已,否则崔家的人能被轰出去,他们不能?”
颜茴一听略显得着急地道:“兖州世族与崔家不同。崔家远来为客,却惹了众怒,被百姓轰出去,这算是他们咎由自取。
“兖州已归我青州所有,兖州世族再闹事,都是我们自家人,该怎么治他们,也该关起门来,切不可传扬出去,叫世人看轻娘子,以为娘子连人都管不好。”
苦口婆心的相劝,怕极云锦绣年轻气盛,处处争一口气。
云锦绣点点头,“确实如此,所以我这不就把隔在我们中间的外人赶出去?”
颜茴原本略为担心,结果听到云锦绣这话,震惊地抬起头,不确定云锦绣有这样的打算。
云锦绣含笑道:“没了外人,兖州世族们也该知道,想找台阶下,得他们自己来。”
赵熙听明白了,一手捉住隔壁的杨觉,“你们打从一开始就想把人赶出去的是吧?”
杨觉微一用力,挣开赵熙的手,理所当然地问:“不该吗?”
崔家这个时候来,说他们有什么好心,鬼都不信。
想要趁乱搅事,鲜卑人在的时候他们怎么不来?
但凡他们崔家的人为天下,为百姓出过一星半点的力,他都不至于如此反感他们掺和青州同兖州的事!
正是因为他们从未出力,云锦绣要如何治人,如何让兖州世族听话,认定哪个是他们该忠的人,也就轮不到旁人插手。
“我以前就觉得,你这个人心眼太多,寻常人根本斗不过你。就这一照面显手段,她跟你是不遑多让啊!”赵熙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世上还有跟杨觉旗鼓相当的人。
杨觉没理他,只当作这是对云锦绣的夸赞。
“啧啧啧,你们可真行啊!”赵熙得不到杨觉的回答,再一次咬牙切齿地喃唔。
杨觉连个余光都不给赵熙,赵熙正在低头整理一切事。
兖州世族那是早早就到青州的,本意是前来看看云锦绣。
毕竟青州在外人看来,那都是在云锦绣的掌握之中。
既然兖州在向青州求救时说过,夺回兖州后,兖州归青州统辖,他们所有人都会乖乖听话。
那么他们来了青州,理当好好地履行承诺是吧。
人在青州住了有不少日子了,可惜的是,住得久了,难免就让他们生出别的心思了。
比如觉得听命于云锦绣这事,实在让他们有些无法接受。
他们人不少,代表的更是整个兖州。
来既然来了,不给云锦绣点下马威,岂不是让云锦绣觉得,他们这些人好欺负?
人善被人欺,他们心里对杨觉也是攒了气的,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杨觉,他们的坞堡,部曲,不会都没有了。
既要让云锦绣知道他们不好欺负,还得让杨觉吃吃教训。再没有让云锦绣和杨觉相争相斗更好的办法了。
兖州的世族可不就照这计划实施了,当着云锦绣的面连看都不看云锦绣一眼,连同青州的人都无视到底,满眼只有一个杨觉。
这表明的态度不就是,他们只认杨觉,无视于云锦绣!
原以为云锦绣年轻气盛,被人无视肯定会把事情扣到杨觉头上,认为这必然是杨觉的错,才会让兖州世族眼中无她。
这样一来,云锦绣肯定要跟杨觉闹。
这人一但闹起来,那可就热闹了!彼时他们就能趁乱夺回他们的东西。
可惜,他们打了如意好算盘,万万想不到杨觉和云锦绣之间的信任,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想像得到的,想跟云锦绣和杨觉动心眼,他们差远了。
如此情况之下,崔家来了,赵熙且不论崔家是正巧碰上这个事,或者早跟人商量好来的。
他们来青州看似因为崔杨两家可能成的婚事来,结果进了城发现兖州世族和云锦绣闹起来了。
这难道不是一个机会吗?
青州和兖州,这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凡握住一个在手,他们就能借势壮大!
坏心眼一起,谁也控制不住。
崔家不就出面了?
崔家的打算是想借杨觉之手夺得两州呢?亦或者是挑起云锦绣和杨觉相斗,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随后得利?暂时不知。
可不想让青州安宁这一点,昭然若揭。
无奈他们以为自己聪明,当了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却不知道他们那点小心思,早被云锦绣和杨觉看穿了。
人家不仅看穿,完全更是杀鸡儆猴。这时候的兖州世族肯定比谁都要慌。
“其实只要我们得利,哪怕我们退一步也并无不可。”颜茴有别的看法,也是希望云锦绣能够听进去,而不是一直跟兖州杠着,怎么都不饶不让。
“兖州世族不会感激的,那只会让他们更加得寸进尺。”云锦绣又不是不了解所谓的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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