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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琼琚出身将门,作为当朝贵妃和神武大将军的嫡妹,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哥哥柳遄几乎把她当女儿宠,就连她说想学武,他都差了专人来教她,在官家的姑娘里她是头一份的尊贵。
她甚至想过自己日后成为一名女将军,在战场上红衣策马,大杀四方的模样。
可女儿家到了嫁人的年纪,总是躲不过的。她不愿意嫁人,即使柳遄告诉她,会让她嫁给世上最好的儿郎。
若是旁人她肯定不依的,但有一日,柳遄却问她太子如何?
太子,她想起自己曾在练武场上见过他,面如朗月般清俊却带着料峭的寒意,身形颀长挺拔如松,一杆银枪在他手中犹如活物,化龙舞凤,就算面对柳遄的步步紧逼也丝毫不落下风。
她当时红着脸没说话,心里却想若是太子.....她也可以不做女将军。
可她却没等到太子妃的旨意,因为宣旨的人去了杜家。
她与杜苌楚同为贵女,向来面和心不和,杜苌楚瞧不上她舞刀弄枪,她更看不起杜苌楚装模作样,但最后偏偏是她嫁给了太子。
大婚那日,她去给杜苌楚添妆,看她盛装翟服得意无比,心里又恨又委屈。
柳遄也无奈,说那是殿下自己选的。
然后他又给她说了好些个人家,但她只觉得那些人与李明昭比起来有如烂泥,腥臭又低贱,怎么也不肯嫁,为此还被长姐柳贵妃传进宫教训了好几回,说她不知好歹。
冬狩前,柳贵妃突然传她进宫,说杜苌楚在东宫的日子很不好过,太子一点都不喜欢她,如果她执意要嫁太子,倒还有几分机会,自己去求一求圣上或许还有转机。
柳遄原本不同意,他的妹妹怎么能为人妾室,哪怕是太子也不行。但柳琼琚却不管那么多,只听着有机会嫁给李明昭便欢喜地应下了,柳遄也拗不过她。
这个机会一直等到行宫开宴才等到,柳贵妃将她带到了皇帝跟前,说太子是陛下最疼爱的儿子,你得先让陛下高兴。
她鼓起勇气朝皇帝走过去,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看到自己以后,眼神里有几分不正常的狂热,她想开口提太子却总是被贵妃恰到好处的岔开,贵妃让她一同送陛下回宫......
曲宣宫后殿。
铜炉里的温香冉冉而起,在地龙的烘衬下愈发浓郁,丝丝绕绕穿过门帘飘出殿外,守在门外的宫女都因此两颊微红,心中燥热不已。
帘内着鹅黄色宫裙的少女跪坐在地上,眼角媚红,浅绿色的上衣滑落,酥胸半露,雪白圆润的肩头上暧昧的红痕星星点点,锦缎的披帛也皱巴巴的挂在手腕上,半掉不掉,叫人很容易多想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那张英美的脸上此时爬满了凄苦的泪,她泣不成声的乞求着面前慵懒的倚靠在软枕上,凤眸半阖,高高在上的女人。
“您明明答应过我会让皇上赐婚的,为什么......”
柳琼琚悲不自胜,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成这样,她膝行至柳贵妃脚下哀求:“娘娘,我不嫁太子了,我谁都不嫁了,您放琼琚回家好不好?”
柳贵妃挑起这张明艳的小脸,此时梨花带雨,倒有三分肖似自己了,若是往日里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她总能看到些别人的影子,柳琼琚在她掌心里难以自控的颤抖着。
柳贵妃怜悯的看着她,朱唇一张一合,吐出来的话却那么残忍:“琼琚,伺候过皇上的女人,这辈子都回不了家了。”
柳琼琚疯狂地摇头,喃喃道:“我没有伺候过皇上,我没有......”
柳贵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陛下还在睡呢,别把人吵醒了。”
高大的屏风后就是明黄色的龙榻,甚至还能听见李勤平缓的呼吸声,方才柳琼琚就是从那里醒来。
“留在宫里不好吗?长姐在这儿,谁都欺负不了你,况且你年轻貌美,本宫大权在握,我们姐妹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没有?那太子有什么用?他很快就什么都不是了,到时你会来谢我的。”柳贵妃看着她这副模样,如姐姐教训不懂事的小妹一般叹了口气。
“不,哥哥不会同意的...”柳琼琚什么也听不进去,疯了一般手脚并用往外爬,她只想离开这里,去找柳遄,柳遄一定会帮她的。
柳贵妃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
“参见太子殿下.....”
柳琼琚爬到门帘边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宫女慌张的请安声。
“殿下,殿下”柳琼琚嘴里跟着嗫嚅了几声,突然清醒了,立刻往外钻,柳贵妃也一下站起来去拦她,衣袖拂倒了茶盏,噼里啪啦一阵响......
——
李明昭进了曲宣宫后,径直从花园回廊绕去元帝休息的后殿,一路上一个宫人都没有,静的出奇。
刚走到殿门口,守门的两个宫女见着他惊慌失措,下意识跪倒,一阵奇怪的香味似有若无的从他鼻尖飘过。
门帘还未掀开,有什么东西直接撞了出来,他下意识退了一
', ' ')('步,那东西便跌在了他脚下。
柳琼琚抬头看见他,如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住他的腿,泪如雨下:“求殿下救琼琚!”
李明昭皱眉,不明所以,对着旁边的人道:“将她扶起来。”
门口两个宫女立刻去扶她,柳贵妃也跟了出来,娇声责备道:“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别冲撞了太子殿下,快起来。”
柳琼琚甩开宫女的手,攥着李明昭的袍脚不放,听见柳贵妃的声音头都不敢抬,全身都在抖。
李明昭脱下大氅丢在她裸露的肩头,扯开衮袍,抬脚走进了殿内。
“起来。”
柳琼琚被甩的一晃,立刻裹紧了大氅爬起来跟在他后面。
他走进殿内打量了一圈,走到香炉面前,揭开:“是什么?”
柳贵妃音色如常,仿佛早就料到一般:“这是太医给陛下配的安神香,陛下日日都在用,太子若是不放心,尽可让人去查。”
“传太医。”李明昭不理她的挑衅。
“是。”王观应声而去。
李明昭放下炉盖,往屏风后走,柳贵妃笑了一声,也不拦他。
层层床幔后,李勤仍在安睡。
李明昭仔细打量了一番,上前摸了摸脉象,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说吧,怎么回事?”他走出屏风后,坐到榻上。
柳琼琚看了柳贵妃一眼,没有开口。
柳贵妃:“不过是家妹今日第一次侍寝,反应大了些,倒叫太子看了笑话。就算陛下再怎么疼爱你,太子总不至于连陛下的床榻之事都要过问吧。”
李明昭听了脸上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看向柳琼琚:“你怎么说?”
柳琼琚垂头默了默,攥紧了拳,抬头看他道:“琼琚想单独与殿下说。”
李明昭点了点头,站起身往外殿走,柳琼琚跟上他。
“琼琚。”柳贵妃在身后提醒她,“别忘了,我们都是柳家的人。”
柳琼琚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走了。
穿过外殿到了书房,李明昭站定,柳琼琚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扣头阐明了前因后果,隐去了自己原本想嫁入东宫这一桩,说贵妃强行将她骗上龙榻。
“琼琚愿劝哥哥助殿下一臂之力,求殿下垂怜。”她伏在地上,已然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与李明昭无亲无故,他不会帮她,若是不能以情动人,唯有以利诱人。
“本宫可没什么用得上你们柳家的地方。”李明昭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况且,贵妃也是柳遄的嫡姐,你有什么把握他会站在你这边。”
“殿下有所不知,贵妃与我们不是同母所生,她本是妾室所生的庶长女,入宫前才记入母亲名下。”柳琼琚眼露忿然之色,“哥哥忠心陛下,并不肯帮她许多,所以她才会出此下策,哥哥一向疼我,绝不会放过她。”
李明昭冷笑,声音里带着皇家的威慑:“怎么,入宫为妃委屈你了?”
柳琼琚心里一跳,立刻解释道:“臣女只是不愿平白遭人算计,为人所迫,并无冒犯圣上之意。”
她看了一眼李明昭的脸色,试探道:“臣女知道殿下富有天下,柳家不值一提。但您光明磊落却不代表旁人不会惦记,若是能少些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李明昭闻言动作停了,头一次正眼看她:“父皇若是喜欢你,谁都帮不了你。而且你心里应该清楚,伺候过皇上的女人就算出宫也无法再嫁。”
“不会的。”柳琼琚急道,“陛下当时醉了,根本没有看清琼琚。”
她仰头看着这个爱慕已久的男人,眼里翻起泪光,诚心诚意道:“琼琚爱慕殿下多年,本就无意于他人,如今琼琚已非完璧,只求殿下给琼琚一遮蔽之所了却残生,柳家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听了这话,李明昭原本有些松动的表情反而变得复杂起来,柳琼琚心一下拧紧。
过了许久,他才说:“本宫会帮你传信,明日让柳遄亲自来见我。”
柳琼琚喜极而泣:“是。”她想起什么,怯怯地问:“那陛下……”
“你不用管了。”
那天晚上太医来后,元帝也醒了。太医表示元帝只是饮酒过甚,并无大碍。
不知道李明昭跟元帝说了些什么,最终元帝只是让柳贵妃带着柳琼琚回去,仿佛并不记得自己宠幸了柳琼琚这回事。李明昭也因时间太晚,歇在了曲宣宫侧殿。
第二日一早,柳遄就来到了曲宣宫外,求见太子殿下。
——
那一晚李明昭没回云霄宫,苕华也没睡好,他手上和脸上的伤又疼又痒,一整晚都在翻来覆去。
第二日王观来取太子服制时,苕华问了一嘴,王观说太子殿下昨晚主持宫宴有些醉了,便留在了曲宣宫侧殿歇息,今日直接同元帝去狩猎场,就不过来了。
他说话时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但也算合情合理,苕华虽然有些疑惑,也没说什么。
午膳时,李明昭
', ' ')('便回来了,恰好撞见苕华别扭的用着勺子,顺手就接过了碗筷。
“要什么?”
苕华努了努嘴,示意面前那道菜,李明昭夹了一口喂他。
苕华咽完才问:“你用了吗?”
李明昭又给他喂了一口才说:“我在营帐用过了。”
用完午膳,苕华突然想到李明昭怎么中午就回来了,扭头去问他,却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知道看多久了。
“怎么了?”
李明昭移开眼咳了一声,说没什么。
苕华觉得不对劲,走到他面前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下午不狩猎了吗?”
李明昭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让苕华想起王观今早的神情。
李明昭忽然开口道:“昨天……”
“皇上有旨!”宣旨太监在外传道,打断了他的话。
李明昭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两人走出去跪下听旨。
“神武大将军之妹柳氏,毓质名门,有冲敏之识,与太子情投意合,今册为正三品良娣,仍令所司回宫后备礼册命。”
“儿臣接旨。”李明昭叩首。
苕华糊里糊涂磕了头,直到宣旨太监走了,被李明昭牵进殿里都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又多了一个?”
他看向李明昭,想起从早上开始的不对劲,疑惑渐渐解开,恍然地笑了,原来是心虚。
顿时就糟心起来。
“情投意合?太子殿下倒是十分多情。”苕华想起那册文,嘲讽道。
李明昭拉过他,解释道:“不过是借几分势罢了,那册文又不是我写的。”他也觉得冤枉。
苕华甩开他:“我从不知道向来自恃身份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从什么时起也需要靠女人借势了。”
他言语讥诮:“殿下还不如直白地说说昨晚那柳氏的滋味如何?我苕华是什么人,也值得殿下编造这些有的没的来骗我。”
说什么喝醉了歇在曲宣宫侧殿?他白日才受伤,疼的整晚睡不着,他却有心思寻欢作乐一夜风流,装什么情深意浓非君不可,不愧是胸有四海的太子殿下!
苕华的话实在难听,李明昭就是怕他误会才特意赶回来,此时脸上的温度也急剧下降,解释的话一个字都不想说。
即便他做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他依旧不相信他,甚至不理解他。
李明昭:“你说的对,如果本宫愿意,就算再娶十个,谁又敢多说什么。”
李明昭:“至于她的滋味,总不会比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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